“考虑?那要等待到几时才给我们答复呢?”
“秋心,你别心急,我们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极大的意外,最低限度宝缘没有大吵大嚷,断然拒绝。把局面和关系弄僵了,只有对我们不利。”
“可是,任何事都有个期限。”
“你在得寸进尺。”
“人之常情而已。”
“孩子!宝缘在考虑如何安排孩子的教养问题,她要女儿和儿子都跟她。我不肯!”
英嘉成最后的那句话是相当决绝的。
“就算由母亲带着孩子,你还是可以定期见他们的。”
“我有隐忧。”
“什么?”
英嘉成突然抿着嘴,不作声。
“嘉成,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乐秋心是实话实说:“你平日已经忙个不亦乐乎,怎么可以腾些空闲出来照顾孩子。”
“你不打算帮我共同负起责任吗?”英嘉成提出这问题时,神情是严肃而认真的。
“嘉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姜宝缘是全职家庭主妇,她有时间与心思带孩子,我却有正职工作。”乐秋心说:“你不会认为我应该辞了职,在你家里带孩子吧?”乐秋心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若带的是自己亲生儿女,也叫没法子的事。
想着这问题的那一刻,顿时觉得自己猥琐。
是不是爱得英嘉成不够了?怎么自己会有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念头?
如果是全心全意爱嘉成的话,那么他的孩子也应如同己出,何分彼此呢?将来,尤其会有自己的亲骨肉,更不应厚此而薄彼,削弱跟嘉成之间的感情与关系。
乐秋心悄悄瞥了英嘉成一眼,看他还是皱着眉,心上顿生不忍,立即将口气放缓:
“当然,如果有一日你坚持要我当全职归家娘,我也是会肯的。”
英嘉成一把将乐秋心抱在怀内说:
“秋心,是不是现在你的每一句说话都能如此有效地打动我的心?我实在感动、感激!”
“那么,你还是要坚持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回来?”
“对,反正母亲愿意带孙儿。”
“你跟她也交代了?”
“看,我是认真的。”
“嘉成,感谢你!”
他们俩好像有千亿句彼此道谢的话,永远说不完似。
互相欣赏,爱恋、尊重、感谢,这一种美好而完满的感情一直填满了乐秋心与英嘉成的二人生活。
还有比这种情况更令人羡慕吗?
“所以,不论出任何条件,我都要铭刚和铭怡两个孩子在英家长大。”
英嘉成咬一咬牙,重复着他的决定。这个决定对他极为重要,因为有一个顾虑,始终挥之不去。他不能排除姜宝缘三字,始终有日冠以他姓。英嘉成自问是个头脑比较保守的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血缘骨肉要生活在别个男人的门楣之下。何况,这男人是拥有了他曾拥有过的女人。
好笑不好笑?自己已弃的敝履,竟这么不情不愿地让人家捡回去使用。
英嘉成问自己,究竟是对姜宝缘犹有未了的余情,抑或是纯粹大男人主义使然。
别说与乐秋心共处一室之时,心气相通,恨不得把她紧紧的扭着不放,更莫道在公司里面,一大群人坐在会议室内谈论正经公事,气氛庄严肃穆得可以令人窒息,只要眼角稍微看到乐秋心的轮廓,或当她发言时,那软绵绵的声音,随着室内调节着的空气钻进身里去,直贯心窝,就起一种即时见效的催化作用,令他全身血液急急窜动,甚而小腹之下有一股极好受又极难受的滋味。
一个男人在有这种亲身经历之后,除了肯定自己对那个女人的占有欲之外,还能有甚么其他的解释?
于是,英嘉成热切而确实地认为自己对乐秋心的爱,是无庸置疑的。
要他放弃她,万万做不到,连想一想若有分离的可能,都连连冷颤,背上阵阵发冷,浑身的不舒服。
就算有同事在人前背后,提一提乐秋心三个字,他都会得悬起半个心,担忧有人讲她的不是,又希望有人会对她不住赞叹。
外间对乐秋心的毁与誉,英嘉成全部感同身受。如此这般的感情关系,牢不可破,他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不是已誓无反顾地爱恋秋心,对发妻已不再有丝毫留恋。
英嘉成认为是自己头脑的古板与人性的偏私造成了他不愿意姜宝缘终于有日会再婚,尤其不能把他的孩子带着嫁予他人。。
虽然不涉及他对妻子的感情,但,还是不必要对乐秋心解释这个关键。
相恋以来,这是第一次,英嘉成没有把心里头的话,讲出口来,跟乐秋心有商有量。
乐秋心于是乐得飞飞的,认为只须解决了孩子的抚养问题,她的大喜日子就在望了。
女人一般很受情绪影响工作,乐秋心这阵子很明显地是情绪高涨,于是工作得分外起劲。
这天,碰巧没有午膳之约,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埋头批阅人事部的最新职级调整报告,忽尔,有人轻轻敲门。
“请进来!”
探头进来的是乐秋心的秘书冯逸红。
一个年纪20来岁,刚自大专院校秘书科毕业了3年,一直忠心耿耿地跟乐秋心做事的年轻女孩子。
那张并不漂亮,然而,非常清秀祥和的脸,予人一种极好的印象,乐秋心每逢见到秘书那笑起来,深深陷进脸颊去的梨涡,就觉得整个人轻快。当初,乐秋心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而雇用她的。
“你果然没有出外吃饭,我给你买来了午饭盒呢!”冯逸红关切地说。
“谢谢,你一提起,立即腹似雷鸣。”
乐秋心把文件放开一边,实行据案大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外出午膳?”
“你日记簿上没有午膳之约,我是知道的,再加上,”冯逸红微微笑:“我刚才在街上碰上英先生,他跟一些朋友走在一起,没有你的份儿。”
乐秋心看了秘书一眼。平日在办公时候,她有严肃的一面,但在下班或在工作稍闲之际,她倒是不介意跟谈得来的同事打成一片。
没有一个工作上的伙伴,会比自己的秘书更亲热。
乐秋心的起居生活,差不多都不可能在秘书面前保密。于是,冯逸红是公司里,第一个知道英嘉成约会乐秋心的人。
两个女人的关系,也由此而跃进了一步。
每逢周末,英嘉成有大束的玫瑰送来给乐秋心,冯逸红就会摆头摆脑地说:
“这年头,开花店是真会发达的。”
直笑得乐秋心弯了腰。
恋爱中的女人,尤其情不自禁地会找着任何合适对象,讲起自己的心中所爱来,诚一大乐事。
于是,余闲之际,主仆二人的话题就额外得意。
“乐小姐,你别说我多事,真是心急想知道,你大婚之日定下来了没有?”
“为甚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因为身边多的是好奇诸事的人。”冯逸红直言无讳。
“而这些人又都不尽是我的朋友。”乐秋心笑着答。
她当然明白摆在目前的情势。当她与英嘉成走在一起的消息披露之后,公司里头的好事之徒已在暗地里打赌,究竟乐秋心从今要沦为情妇,抑或能在不久将来落实英夫人的名号?
不消说,在公事上头跟她合不来的一总人,恨不得乐秋心一脚踩在泥沼之内,一无所得,反而弄得脏兮兮。很多时,是为自己敌人生活,多于为朋友生活。
天下间以爱心为出发点的动力,似乎不及由仇恨为根本的,更加威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