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翻了个身,也坐起来,打算跟英嘉成好好的谈。
“嘉成,这阵子我们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谈一些生活上的事。”
“你比较忙之故吧?”英嘉成这样答,有点酸溜溜。
原本乐秋心可以答:“彼此彼此!”
然,此话一出,便变成针锋相对了。
乐秋心决定沉着气,再忍让一步。
于是她答:
“应酬是无可避免的。”
这就是说,跟徐永禄走在一起,也不过是应酬而已,并不是认真的。
英嘉成显然语气好转了,说:
“这阵子,富恒的事实在多,人人都忙,就算人闲心也不闲。”
仍没有乘机踏入正题,这使乐秋心纳罕。
只好又硬着头皮,先行引路,说:
“公事上有没有令你为难与不满的地方?”“还不是那老样子,难题到处都是,不一样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嫌倦吗?”
“何来此言?”英嘉成说:“就算不愁衣、不愁食,我们仍是要有工作的。”
还是没有透露他那大计划的声气。
“有没有想过要自己当老板了。”
“你说甚么笑话?英家虽富有,但都不致于有足够财力发展像富恒的金融业务。”
“不是有‘宁为鸡口,莫为牛后’这句话吗?”
“若不是牛后,而是牛头,就不必苦苦去当鸡口了吧!富恒有甚么不好?”
始终不露声色,这令乐秋心越发心寒。终于忍不住酸味冲天地说了以下的一段话;
“要说牛头呢,那不是富恒了,就拿英林集团跟之相比,就给比下去了。更何况,英林集团的后台厚,九七之前,英资在金融界必然大有油水可捞,虽说洋鬼子可能只剩这几年好光景,但光尝九二至九五年的甜头,就已经够享够长了,到时变了时势,再谋别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还是有极多人在这段大英帝国杀入直路的日子,快马加鞭捞最后一笔的,想想也未可厚非吧!”
英嘉成看牢乐秋心,愣住了。
那么的不能置信,乐秋心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吗?一直以来的相处,他都不觉得乐秋心是个全无国家民族观念的人。对于香港政府联同证监处不住压迫中小型华人股票经纪,要以各种手段将他们赶尽杀绝,秋心也曾义愤填胸地不知谩骂过多少次。如今的这番话,口风完全转了,为甚么?
是为了这阵子以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吗?
徐永禄跟英嘉成在思想上是有很大分别的。
英嘉成知道徐永禄跟英资的金融机构关系极为良好。别的不去说它了,单是早半年交易所理事会改选,徐永禄落力的为英林集团的执行董事佐治麦丹尼拉票,还在市场上造另一名参选的华资经纪的谣言,就已经显露了那副急功近利的嘴脸。
当然,这些体会,不必在人前散播,英嘉成不是个婆妈狠毒的男人,他在事业上有大丈夫光明磊落的气概。认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眼人必然看得出个所以然来,不劳旁人穿针引线,耳提面命。为此,连在乐秋心跟前,英嘉成也没有把这些情况提起过。
尤其是英嘉成有他的心理故障,他不屑在乐秋心及富恒其他同事面前,说徐永禄半句不是。在他与徐永禄有嫌隙之后尤然。
何必要以搬弄是非为手段,去巩固自己的地位,去赢取别人对自己的信心。这跟无知妇孺拿坊众的谣言做人情,增加受欢迎程度有甚么两样?
英嘉成与徐永禄之嫌隙,除了两个人多少有权位之争外,主要是英嘉成看不起徐永禄那副在英国人跟前的讨好巴结嘴脸。
业务上头,徐永禄勇于进取,若是生意在华资行家之手,此君不择手段,不惜工本,也要抢过来。若是竞争对象是外资呢,必定借故退缩,实则引让。
这个情况,英嘉成还是要相处了一段日子,看过几宗业务处理,才敢断定徐永禄这种媚外的,打算依傍在英国人身上,趁这几年尽量捡刮的行事态度。
无法不对徐永禄反感。
第九章
英嘉成其实并不少英国朋友,单是英林集团就有好几位谈得来的老相熟。他们有甚么维护港英政府的言行,看在英嘉成眼内,也觉得顺理成章。
只一个理由,他们是红须绿眼的英国人。
到了这个香港主权即将归还的时代,产生国族之间的利益冲突是在所难免的。要英国人牺牲英国的利益而维顾香港的中国人,未免是迫人舍情弃理,妄求伟大。
没有人活在世上偏袒自己的国家民族、家庭与亲人是不值得谅解的。
英国人何独不然。
只有中国人为讨好英国人,双手把属于中国人的利益奉献给英国人,那才可悲!那才可耻!
故而,英嘉成对徐永禄有着挥之不去的成见,因而造成业务上的心理故障而跟他不合拍。
人们,包括乐秋心在内,只看到他们不咬弦的一面,却忽视了结怨的根源。
英嘉成不劳向乐秋心诸多解释,除了他本身的性格使然,也为他对秋心有信心,认为她必有慧根所致。没想到她居然会认为现今转投英林集团才算是附骥尾的行动。
一定是这阵子跟徐永禄走近了,受他影响之故。
女人总是把持不定的,容易听人唆摆,真是没法子的事。心上有气,更不欲多言,反身便缩进被窝去,实行一宿无话。乐秋心可也是气得两眼发光,瞪着天花板到天明,无法入睡。翌日,回到办公室去,看到徐永禄送来的三打雪白玫瑰,气才稍稍消掉了。小红把花插好之后,忍都忍不住,对上司抛下一句话:“这样子下去,真不是办法。”“说得对,就快要解决了。”乐秋心应着,随即埋头工作。小红轻轻地叹一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知道谁的葫芦内卖甚么药?小红退出乐秋心的办公室之后,徐永禄的电话就搭进来了,问:“三打白玫瑰,可否打动你的芳心,让我今天跟你吃顿午饭?”乐秋心答:
“可以。”
他们约在太平洋会所的西餐厅吃午饭。
同是26楼,西餐厅也分东西两翼,西翼名为图书馆厅。东翼则叫扒房,徐永禄因知秋心午膳时并不喜欢多吃,故此订位在图书馆厅吃自助餐。
刚走到26楼的接待处时,坐在那候客梳化上的一个洋鬼就站起来跟徐永禄打招呼。
“我来给你们介绍,”徐水禄说:”这位是英林集团的执行董事佐治麦丹尼,这位是乐秋心小姐!”
“闻名已久,在报上也看过乐小姐的照片,真人好看得多了,真羡慕英嘉成先生。”佐治麦丹尼这样说。“我的另外一位同事若翰韦逊正好约了英先生在扒房吃饭。等会儿我再过来跟你们喝杯咖啡吧!”
当徐永禄和乐秋心坐下来时,他说:
“怕已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了,若翰韦逊是英林集团内专责人事的董事,英嘉成对你表态了没有?”
“徐先生,午饭时别说这么令人神经紧张的挖角事好不好?”
徐永禄一叠连声的说好。
实则乐秋心十二万分的不自在。
一种已被人出卖的感觉,弥漫全身。
没办法,在徐永禄跟前,只能当作若无其事。
那位佐治麦丹尼真的在他们喝咖啡时走过来打招呼。徐永禄问:
“要不要我充当临时侍役,为你们拿点甜品来?”
还未及乐秋心回答,佐治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