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傻得可以!到了此时此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们到底将她当成什么?不说,不泄漏,以为这样就瞒得过她吗?
“下流!狗男女!她忍不住摔起东西,将所有目光所到之物都拿起来乱扔乱摔,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发泄她的伤痛,一也不能!激动后摇摇欲坠的身子虚软地趴在凌乱不堪.如暴风雨扫过的茶儿上,千里哭得更伤心了,苍白的脸色越见发青,紧咬的下唇逐渐渗出鲜红的血。
原来大哥那时说的秘密就是指这件事!只有她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一心一意的以为方绿凝与寒剑情只有生意上往来的关系,没有其他牵扯,她错了,错得离谱,她竟然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这样做很有趣吗?玩她很有趣吗?他们凭什么任意摆布她!凭什么?
“太过分了。为什么……为……为……什么……”想起那两具贴得紧密的身躯,千里一阵子呕,受不了如此肮脏的画面。她的心好疼,仿佛有无数支锐利的计插在她心上,将她的盛情杀流得满目疮疾,溃烂不堪。
无法承受疼痛的她近乎崩溃地晃动着自己的头,想甩去脑海中那污秽的情景,却甩也甩不去,溃散的瞳仁征仲注视着墙面。
然后.她疯狂地向那面白墙撞去。
方绿凝死了!这事震惊全扬州城老老少少,街头巷尾无不争相谈论,臆测方绿凝突然死亡的原因。
据说,她是上吊自缢死的。
初九早上,负责打扫花苑的小狗子照例唤醒了所有人,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平口,方姨总是整个花苑里最早起的人,还会顺便交代小狗子做这个、做那个,惟独那天例外——
“那时我正觉得奇怪,方姨呢?怎么没见着她?想想便算了,人总有身子骨不适的时候嘛!方姨也许让病给耽搁了……我没再多想,拎了竹帚就走,先把花园打扫干净再说。花园打扫好啦,还是不见方姨的身影,况且苑门也该开了,我就走到方姨房门口,小声地敲了敲门,问道:“方姨,你还好吧?”好半晌都没人回答,我就愈来愈感到不对劲,再使劲喊几声后,房内还是没动静,我的妈呀!这怎么行?不会是出意外了吧?要是闹出岔子可不好,连忙找了根粗木棍来,敲断房锁。我一走进房里……”满脸麻子的小狗子跨坐在圆桌上,心有余悸地将如何发现方绿凝尸体的经过一一道来。一群人喳喳呼呼地围绕在他身旁,嘴上说着好听是关心方姨,事实上不过是来凑凑热闹。
整间花苑瞬时间变得乱烘烘,大门前挤满了好奇的民众,方绿凝上吊的那座楼被封死起来,只有官差能够出入;前厅围坐着好几群像小狗子那样说风凉话的人,个个口沫横飞,惟恐自己知道的比别人少,看到的比别人少;喧哗声与后苑不时传来的低声啜泣,交织成人间最沉痛的曲目。
在这片几乎掀翻屋顶的优嚷当中,惟有千里静静地坐在房里,仿佛门外所有风风雨雨皆和她无关,她呆滞的双眸胶着于茶儿上那封不显眼的信函。
白色的信封上,清楚地浮着方姨秀丽典雅的字迹。
她颤抖着手拿起信,轻轻打开,抽出信笺——
千里: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不在了,用不着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命运。
那天在你娘的住处,我未能将一切解释清楚,你便逃了,所以我改变心意,直接用信件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是剑情的未婚妻,方绿凝,不要问我为何会沦至现在这种局面,也不要猜测我脸上的伤疤从何而来,我希望你能够了解,我所有的苦难皆出自寒剑情身上。
突然说这种话,你很难相信吧。诚如我所说,寒剑情与我之间的关系已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释得清楚的……教他懂女人的——是我,剑情在十八岁那年爱上了我.坠入情网,与我定下终生大事,我比他大上五岁.又是青楼中的女子.自然教导了他许多男女的相处之道……这些不用我发说我相信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之后,虽然我背叛了他.和你小舅逃离家乡,私奔到远方,但我和剑情的旧情却一直不曾断过。回到扬州城后,他出资让我开了这家花苑,连带的要我答应一个条件——令生令世别再试着想摆脱他。纵使你将心托付给了他,他却一直不曾完全地属于你,寒剑情始终徘徊在世间女子当中,无法安定。
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嫉妒,式炫耀我与剑情的感情有多深、多好,只是盼你能懂,赶快及时抽身,别再陷下去了。
剑情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要忘记他很难,但你一定想清楚,你还年轻,压根抵挡不住那男人的卑劣手段,他不是别人.他是寒剑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寒剑情!你以为他为何要了你的初夜?是为了报仇呀!千里,他为了报当年苏家傲夺走我的仇恨,连你都要伤害,如此危险又浪荡的男人,值得你苦苦守候吗?
这辈子,我方绿凝只做过三件正确的事,一件是爱上你小舅一件是劝你离开寒剑情,第三件,便是自己结束了我的生命……永别了。
方缘凝绝笔
看完这封诀别书,千里心中浮上淡淡的哀伤。
那夜撞破头之后,她独自一个人捧着受伤的额头呆呆坐了整夜,任凭黏腻的血水流了她满头满脸,让身体上的疼痛唤醒她的理智。亲眼看见寒剑情与其他女人燕好,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甚至失去了平常的淡漠。
她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不再让外在的事物干扰了自己的心,明明下定决心埋了情感,为什么在乍见那一幕时,仍旧失去控制,让痛楚随意腐蚀她的心,她是怎么了?”直以为早在被赶出寒家的那刻起,她的心就死了,从此再也没有能令她动容的事物,偏偏出现了个寒剑情。
寒剑情,总是选在她最迷乱的时刻现身,要她不得不依附,不得不成为他的俘虏。
好个寒剑情!
她早知道总有这天的,他终将叛篱她的感情,他终将把她心之所系全部毁灭,她早知道的!
“怎么,终于肯见我了?”舒懒地坐在千里房内的羊毛地毯上,寒剑情慢慢掀起眼皮,炯黑的瞳心染上一层金光。
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今日看来特别娇美的她。
她穿着一袭淡紫色彩裙,亮着光泽的布料滚金边,随着身体的摇摆缓缓晃荡,荡出五光十色的波形;露出大片香肩的紫红色肚兜,小巧的系带交错于预后,更显得她的肤色白嫩滑,为了怕太过暴露,又在肚兜上加了件曳地的薄纱,每走一步,飘逸的纱衣就着飞扬,蒙胧蒙胧,宛如她周身回旋着若有似无的烟雾。乌黑的长发盘成了辔,梳得光鲜亮丽,再插上精巧细致的玉钗;眉不点而黛,唇不妆而朱,彤晕潋滟,巧笑情兮,她美丽得不像俗世女子。
寒剑情第一回见到如此精心打扮的千里。平日素妆淡抹的她美得虚渺、美得迷离,让人只想好好捧在手心,怕被风吹走;但现在穿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都特意添了点柔美的她更令他迷恋,他不禁屏神凝息,愣楞注视着千里优雅地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