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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刚会走路,那是一、两岁的事吧!她没有印象,但她记得母亲的花,她最喜欢一大早起床,陪娘去剪几枝花插在花瓶里,她也喜欢拿着小剪子,和娘一起帮花草修去歧生的枝叶。

  “娘说,花要修剪才会长得好!”

  她从小就爱晒太阳,他却总是怕太阳晒坏了她,老叫她避到阴凉的地方去。每当他又端出管家的架势管束她时,她就摇头晃脑地拿娘的话当免死金牌,把他气得蹦蹦跳。

  但他也不是只会管束她的。他的手很巧,会用草做成蚱蜢、蜻蜓,蝴蝶、鱼和花,娘用柳条帮她做了一个小篮子,里头装满了他做给她的小玩具,她把小篮子放在树屋里,没事就拿出来把玩。

  好像作梦一样,回忆瞬间如潮水此起彼落。

  她记得爹在门前的树上帮她扎了一个秋千,有一回她半夜醒来,发现爹和娘两个人挤在秋千上晃呀晃。

  她也记得每当爹从外面回来,娘总会用绢帕细细擦去爹脸上的汗珠,笑得恬静而温婉。

  她还记得每当她和师兄呕气的时候,爹娘解劝不动,总是互相数落对方把她宠坏了,然后两手一摊,相视微笑。

  然而,梦中场景忽变;她来到姨妈家中。那是一个炎夏的午后,娘和姨妈带着她和表姊去戏水,爹则在房中午寐。

  当她们倦游归来,她爬上床想叫醒爹,却意外地发现爹的身体又冷又硬,怎么喊、怎么叫都没反应。

  “爹……爹,你醒醒啊!爹……”

  她好害怕,拼命摇着爹的身子,不停地叫唤他,冷不防,娘一把将她推开,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抱起爹的身子就往外跑。

  “娘,你要去哪里?你要带爹去哪里?娘……”

  姨妈匆匆赶来,带着她骑马去追娘,一路来到绝情崖,只看到娘抱着爹的身体站在崖边,满脸泪水却带着笑容。

  娘的嘴在动,姨妈的嘴也在动,但是她听不见声音;她叫着娘,连自己的声音都好似逸散在风里。

  她只觉得一脚轻一脚重,但仍向娘一步步走去。

  “娘,苹儿好怕……”

  她张开双臂,索讨一个安抚的拥抱,她惊恐的幼小心灵充斥着不祥的预感,即将被遗弃的不祥预感。

  “娘,不要丢下苹儿……苹儿会很乖……娘……”

  “师妹,醒醒!”

  但是娘却背转身去,踏前一步,就此消失在崖上。

  “娘……不要丢下苹儿……不要……娘……”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无一处不扭曲,阳光亮得眼睛睁不开,突然,眼前又漆黑一片……但她也感觉到有人紧抱着她……

  “师妹,醒醒!”

  钟采苹原是哭得累极而睡着了,殷振阳本想让她休息,没料到她却作了恶梦。

  从她片断的呓语中,他不难猜到她的梦境,她梦到师父师娘过世的情景了吧!她的声音慌乱而无助,像溺水的人找不到半根可供攀援的浮木……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身子更颤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她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师娘和他,师父猝逝,师娘殉情,而他也背弃了他们的婚约……

  她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呵疼的珍宝,却一次又一次被最亲近的人遗弃,他要怎么缝补她千疮百孔的心哪!

  他真恨现在右臂不能使力,不能密密实实地把她拥在怀中,只有让她感觉到被保护、被珍惜,才能稍稍安抚她惊惧的心灵。

  原来十年前那个惊骇无助的小女孩从不曾消失,只是被掩盖在优雅的仪态、严谨的教养之下,却在每一个破碎的梦里独自哀哭。

  “我不会抛下你……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再抛下你!”

  似是听懂了殷振阳的保证,钟采苹睁开眼睛,但美目凄迷,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反身伏在他怀里,一双藕臂缠绕着他的颈项,然后……

  她吻了他。

  她的吻生嫩而青涩,殷振阳知道,是她太脆弱、太渴爱,才会主动亲吻他,他不应该趁人之危。

  只是他的理智维持不了太久,她颤抖的嘤咛是最具威力的诱惑,撩拨着他心中几欲绷断的情弦,以一个轻细的颤响,缭绕成无尽的缠绵。

  他轻柔地回吻她,温存怜惜多于情欲,仿佛她是最易碎的琉璃,但他们都无法满足于这样蜻蜓点水的接触,随着渐吻渐深,他放肆地掠夺她口中的馨香和甜蜜,直到彼此间再无距离。

  殷振阳蓦然停止了这个吻,粗鲁地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前。如果再不停止,他会幕天席地地要了她,就在此时此地。

  许久之后,钟采苹的神智才逐渐恢复清明。埋首在他胸前,除了酡颜如霞,全身显露在外的肌肤也泛染出淡淡嫣红。

  她做了什么啊?她居然主动亲吻男人!

  但热吻后的醺醉未褪,她仍感受得到他的珍爱和保护,让她只想一动也不动地栖息在他怀里。

  殷振阳只是默默地抱着她,手指耙梳着她的长发,他们都需要时间整理思绪,也需要勇气来面对两人间强大的火花。

  殷振阳终于打破岑寂:“师妹,我们回去吧!小谷里的一切,都是师父师娘从无到有慢慢经营出来的。他们一定希望自己最终的埋骨之地,就是他们一手打造的家园。”

  往事如河水汩汩在钟采苹心底流过。她想起爹、想起娘、想起小谷中的生活点滴,迷茫的视线终于聚集在他脸上。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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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死?”

  蓝衣少女放下手中的书,饶富兴味地站起身来。真是不可思议,殷振阳还真耐命,都被打下绝情崖了,居然还能不死!

  “大师姐,你这口气也太轻松了吧?我们被砸招牌了耶!”

  不过绿衣少女抗议似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她脸上笑嘻嘻的,颇有看戏的意味,只差没命人准备瓜果茶水。

  蓝衣少女在她脸颊上轻拧了一把,道:“鬼丫头,你更轻松呢!石姑娘要我们把他‘活活的’打下崖去,我们全照办了,哪有砸招牌?他没死是天意,任谁也没办法!”

  “说的也是,做媒人也没有包生儿子的!”

  “既然他没死,现在到了何处?”

  难道大师姐要再杀他一次不成?绿衣少女没答她,只是大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小师妹?”

  “大师姐,他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谁在一起。”

  蓝衣少女从善如流:“那他跟谁在一起?”

  绿衣少女兴致勃勃地道:“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两个人虽然别别扭扭,倒还挺亲热的……”

  若换了是和别人说话,她一定可以大吊胃口,可惜这招对大师姐行不通,她简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而且他叫她师妹。”

  殷振阳只拜过一个师父,也只有一个同门,这个女子竟会是……

  “钟采苹?”

  想来也毋须太惊讶,殷振阳身负重伤坠崖都能不死,钟采苹是好端端自己跳下去的,留得性命也不奇怪。

  只是,钟采苹可说是被殷振阳逼上绝路的,他们两个怎么会走在一起?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蓝衣少女笑了起来,道:“有趣!这事真有趣!”

  绿衣少女眼里藏着一抹诡异的笑意:“有趣也是要处理……”

  她几乎可以预见即将有一场好戏可看。殷振阳居然对钟采苹十分殷勤体贴,可钟采苹有个极难摆平的表姊,殷家大宅里也还有个谷冰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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