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呢,跟你们合作这么多年来,讲句实在话,都是已经把你当作女婿,才有这么高的信任度和合作意愿。”廖董挺着大肚子,咬住菸斗,满脸不高兴地直率质问:”你跟我女儿也人前人后的一起亮相这么久了,现在说抽身就抽身,我女儿天天愁眉苦脸的,她年纪也不算小了,你没给个交代,实在说不过去吧?” “廖董,我跟佩青,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廖董华丽气派的办公室中,连其远坐在沙发上,上身微往前倾,诚恳地说:”至於公事上的来往,我们一直都合作愉快。弘华在香港的投资与分公司,都很感谢廖董您的穿针引线和全力支持。” “我不要听你讲这些漂亮话。”廖董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踱到温文儒雅、细金框眼镜后俊眸却闪烁着锐气的连其远面前,烦躁地问:”我只问你,有没有娶我女儿的打算?我们两边,有没有更深入合作的可能性?” 如果连其远与自己女儿结婚,廖家可以持股,更可以顺利进入董事会。现在弘华的股份主要由连家和牛家主掌,再来是唐家,然后才是各常务董事。廖董非常清楚,以一个长期合作的投资伴侣而言,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藉由结婚拉近关系之后,能够争取到更大的影响力,才是他真正要的结果。
眼看这条路就要走不通,廖董当然不高兴。而原先谈定的投资计画与合作方案,也非喊停不可。这是所谓的威胁,也是不得不做的一种宣告。
“抱歉,廖董,我还是觉得,公私两边可以分开,廖董不是不明理的人。” “你爸妈也是这样的意思吗?”廖董锐利地注视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他知道连董对於连其远最近的做法也有意见,所以故意这样问。
连其远扯起嘴角,淡淡一笑。”我是弘华的总经理,集团的决策,都是我来拟定,经过董事会通过的。如果他们有任何意见,我们会好好讨论,取得共识。” “年纪轻轻的,官腔倒是挺会打。”廖董嗤之以鼻。”我在问你结婚的事情!你抛弃我女儿,另结新欢,这件事情,连董都没有一个说法吗?” 连其远还是淡定的表情,平稳回答:”我的私事,不需要家父帮忙回答。我只能说,佩青和我一直是好朋友。我们的友谊,似乎不应该影响双方公事上的来往与合作。” “好,你有肩膀,敢对我讲这种话。”廖董福态的脸上,已经出现阴郁之气。他放下菸斗,踱回窗前,”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连总,请吧。” “那,谢谢廖董拨空和我见面。”连其远起身,没有留恋迟疑,潇洒地离开。
然而这样温和但坚定的态度,并没有得到董事会的欣赏。众人指责他没有处理好廖董这件事,在惊涛骇浪中,他奉命要努力补救挽回。从原来的通讯事业,加上已经筹备了两年多,准备进军的分公司敏华等相关事宜,都要他亲自出面去处理。
[怎么办?廖董那边,好像很硬啊。”开完临时会议出来,牛世平与表哥在走廊上并肩走着,低声商讨。
连其远笑笑。”这么久的合作关系要拆夥,确实很可惜,不过,投资主又不只他们廖氏一家。” 看着自已表哥深沉笃定的俊脸,牛世平摇头,”你也真奇怪,有的时候好讲话得要命,有的时候却这么铁齿。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件事,姨丈他们多少会怪到你那可爱的小女友身上……” “我知道。”连其远挑了挑眉。
“你不担心?”牛世平问,开朗阳光的脸上满满的好奇。”需不需要帮忙?” 连其远神秘地笑笑。”问得好。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 *** 连其远开始香港台湾两头跑,动辄出差,忙得天昏地暗。而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自己被解雇的事情,妙妙决定,在他这样忙碌的时候,还是先不要拿这种小事烦他吧。
连其远不在的时候,妙妙守着空空的房子,安於看看书、看看电视、煮点东西这样的恬淡日子。她和沉默的德叔偶尔相遇,两人也没有多说话。
有时在窗前伫立遥望,望着花木扶疏的中庭,角落就是她和老爹以前住了好几年的房子……天气渐热,老爹在山上,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很忙?
她偷偷擦去不小心掉在窗台上的水滴,揉了揉发烫的眼眶。
身后响起的叮当声响吸引她的注意,转头,发现是刚送连其远去机场回来的德叔。他拎着钥匙晃了晃。
“我载你出去走走。”德叔简洁地说。
妙妙一向不敢违抗德叔,她点点头,就着身上轻便的休闲服,跟着德叔出去。
一路上德叔只是安静开车,完全没有开口。妙妙也不敢问到底要去哪里,只是乖乖地看着窗外。
发呆了不知道多久,妙妙才突然惊觉,这两旁的景色……为什么愈来愈眼熟?
“我们要去……”妙妙转头看德叔,德叔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
一直到把妙妙送至山上,老爹家门口,德叔才开了金口:”你待几天吧,我没跟大少爷说,打电话来,你自己跟他讲。他礼拜天回来。” 妙妙的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热热的,她哽住,说不出话来。
目送熟悉的房车下山去,妙妙身后响起闷闷的粗豪嗓音:”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妙妙不管那语气中故意装出来的冷漠,她转身,照着旧时习惯,巴住老爹粗壮的手臂摇了摇,撒娇:”老爹,人家……” “别这样拉,你都几岁了。”老爹还是冷冰冰的,把妙妙的手推开。
妙妙哪里被冷落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慌乱、努力压抑的恐惧与忧虑,排山倒海似的淹没她。老爹迳自转身打算进屋里去,妙妙却是定住不动了。
低着头,眼泪像是突然失去控制一般开始奔流。
工作丢了,学长痛骂她,连大哥因为自已,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处理,有好多好多压力……
现在,连一向最疼她的老爹,也都这样冷淡……
不能怪谁,不能怨,这一切是她的选择……
察觉身后没有声响,老爹还是停了脚步。结果一回头,发现从小护在心口、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正咬着唇、皱着脸,哭得像个小女孩……
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频频在恶梦中哭醒的童年……回忆像是江水一般滔滔而来,老爹鼻头一酸,怒声说:[哭什么?那个混蛋欺负你吗?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谁要你傻呼呼的让他骗!” “不是不是……”妙妙还是哽咽,”他对我很好……” “好个屁!对你好,你还会这样哭着回来吗引”老爹火气都上来了,他撂起袖子,一副想要揍死人的模样,”我去帮你教训他!你别哭了!” “我只是……只是很想老爹嘛……”妙妙哭着奔进老爹的怀里,好委屈好委屈的不停控诉着:”那么凶,那么大声,人家只是,只是……” 对妙妙的眼泪一向没有抵抗力的老爹,被哭得心软又生气:”哭什么哭!你不是有了那个混蛋就不要老爹了吗?” “人家哪有啦……” 又是眼泪又是撒娇了半天,老爹懊恼地叹口气:”进来洗脸吃点东西,你这样像什么话!” 妙妙抬起泪湿的小脸,咬着舌头露出惨兮兮的笑,“老爹不生我气了?” “气!气死了!没出息的丫头!”老爹虽然还是粗声粗气的骂着,最后还是搂着女儿一般的外甥女往屋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