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她穿好上衣。她看出衣服穿反了,但谁在乎呢?
「妳想要害死我。」他控诉。「我会使妳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她感兴趣地问,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不听使唤的不只是她的手臂,还有她的脊椎。
「妳声称妳想要欲生欲死的三十分钟,我偏偏要在二十九分钟时停下来。」
「我还以为你说你只能支撑两秒钟。」她嘲弄道。
「那只是第一次。第二次我们会使床单着火。」
他的勃起像铁棍似地戳着她的臀部,谈论性只会使情况雪上加霜。如果她真的、真的不想现在跟他上床,那么她就该站起来。但她真的、真的很想跟他上床,她的脑袋只剩一小部分依然保持谨慎。
但那一小部分非常坚持。惨痛的教训使她学会不去假设「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会发生在她身上,他们对彼此的欲火中烧并不表示他们之间有性以外的情愫。
她清清喉咙。「我应该起来,对不对?」
「如果妳要移动,动作一定要很慢、很慢。」
「那么接近了吗?」
「叫我埃特纳火山。」
「埃特纳是谁?」她故意问。
他果然笑了,但笑声很不自然。她小心翼翼地离开他的大腿。他皱眉蹙额,姿势怪异地站起来。他的裤档被撑得变了形,晓蔷努力不盯着它看。
「谈谈你的家人。」她脱口而出。
「什么?」他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你的家人。跟我说说他们的事。」
「为什么?」
「使你不去想……你知道的。」她指指他的裤档。「你说你有两个妹妹。」
「和四个兄弟。」
她眨眨眼。「七个。哇噻!」
「对。不幸的是,我的大妹萝乐排行老三。我的父母努力想再生个女儿给她作伴。他们又生了三个男孩才给萝乐添了个妹妹。」
「你排行第几?」
「第二。」
「你们一家人亲不亲?」
「非常亲。除了小妹安琪在芝加哥念大学外,我们其它人都住在密西根州这里。」
转移注意力这招生效了,他看起来比刚才放松了些,但他的目光仍然不时流连在她没戴胸罩的胸部。为了使他有事做,她又倒了一杯冰茶给他。
「你结过婚吗?」
「一次,大约十年前。」
「发生了什么事?」
「妳好管闲事,对不对?」他说。「她不喜欢当警察的老婆,我不喜欢当泼妇的丈夫。全剧终。她一签完离婚协议书就到西岸去了。妳呢?」
「你好管闲事,对不对?」她顶回去,然后停顿一下。「你认为我是泼妇吗?」仔细想想,她跟他在一起时表现出的都是她的缺点。
「不是。妳令人惊骇,但不是泼妇。」
「哦,谢了!」她咕哝,然后为了公平起见,她说:「没有,我从来没有结过婚,但我订过三次婚。」
玻璃杯停在半空中,他吃惊地看她一眼。「三次?」
她点头。「我猜我不擅长处理男女之事。」
他的目光又来到她的胸部。「噢,我不知道。我觉得妳很能引起我的兴趣。」
「所以说你可能是突变体。」她无奈地耸耸肩。「我的第二任未婚夫对他的前任女朋友旧情难忘。其它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哼一声。「他们可能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不知何故,她觉得那句话刺伤了她,但只有一点点。她感到她的下唇在颤抖。「我没有那么坏吧?」
「更坏。」他兴高采烈地说。「妳是惹是生非的大麻烦。算妳运气好,我喜欢改装的高速汽车。好了,如果妳把衣服穿正,我就带妳出去吃晚餐。汉堡如何?」
「我宁愿吃中国菜。」她边说边朝卧室走。
「不出所料。」
他回答得很小声,但她还是听到了。她微笑着关上卧室门,脱掉穿反的红色上衣。既然他喜欢改装的高速汽车,她就要让他看看她能跑多快。问题是,他必须追得上她才行。
第六章
科林睡不着。他下床走进浴室,打开灯,照镜子确定他仍在那里。在镜子里瞪着他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但那对眼睛看来很熟悉。他大半辈子都看到那对眼睛在镜子里看着他,但有时他会消失,那时它们就看不到他。
一排黄色的药瓶由大到小地排列在镜台上,以便他每天起床盎洗时,都会看到它们而记得吃药。距离上次吃药已经好几天了,他记不得到底是几天。他现在可以看到自己,但每次吃过药后,他的思绪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他都会消失在迷雾里。
那样比较好,他们告诉他,就让他继续躲藏在迷雾里。那些药很有效,有时他甚至会忘了他在哪里。但他始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好象宇宙歪斜了,现在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那些药或许能够把他藏起来,但它们无法使他彻底消失。
不再吃药后,他一直睡不着觉。他会打盹儿,但无法真正地睡觉。有时他觉得自己好象快要分裂崩溃了,但在伸出双手时。他并没有看到它们在颤抖。药里是不是有会使人上瘾的成分?他们有没有说谎欺骗他?他不想变成有药瘾的人;上瘾是懦弱的表征,他的母亲总是那样跟他说的。他不能上瘾,因为他不能懦弱。他必须坚强,他必须完美。
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着。「我完美的小男人。」她总是抚摸着他的脸颊那样叫他。
每次他令她失望时,每次他不够完美时,她的震怒都会使他的世界濒临毁灭。他愿意竭尽所能地不让她失望,但他一直有个秘密瞒着她:有时他是故意犯规,好让她处罚他。即使是现在,想到那些处罚仍然令他兴奋。如果她猜到他的秘密乐趣,她会大失所望,所以他总是努力隐藏他的愉悦。
有时他真的很想念她。她总是知道该怎么办。
例如,她会知道该如何对付用她们的清单嘲弄他的那四个臭婊子。她们根本不知道完美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的母亲也知道。他一直很努力地要成为她完美的小男人,她完美的儿子。但他总是达不到标准,即使是在他没有故意犯规受罚的时候。他一直知道他有一个永远无法矫正的瑕疵他只是存在着就会一直令他的母亲失望。
那四个自以为聪明的臭婊子,企图以甲乙丙丁的代号来掩饰她们的身分。「如果一个男人不完美,那么他应该更加努力。」他尤其痛恨说这句话的那个贱人。她们知道什么?她们有没有尝试过每天努力却每天达不到完美的超高标准?她们有没有?
她们知不知道他明知会失败却一再尝试,直到学会以受罚为乐,因为那是唯一的自处之道?她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像她们那样的臭婊子不配活在世上。
他再度感觉到内心的天摇地动。他交抱双臂,努力不让自己崩溃。都是她们害他睡不着觉。他无法停止想她们和她们说的话。
到底是哪一个?是不是那个把头发染成金色的狄玛茜?她在所有的男人面前扭腰摆臀,好象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男人都是随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听说男人只要开口,她就会跟他们上床,但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抢在男人之前开口。那种淫荡的行为会令他的母亲惊骇、愤慨。
「有些人不配活在世上。」
他可以听到她在他的脑海里低语;他没有吃药时,她常常会那样做。按照他们的指示吃药时消失的不只是他,妈妈也消失了。也许他们一起消失了。他不知道,但希望是如此。也许她因他吃药使她消失而处罚他,也许他吃药就是为了能够和母亲一起消失……不,不是那样的。吃药时,他好象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