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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蓝道对若薇建议他们去加莱拜访贝于曼。正如他所希望的,这使她心情好转。虽然要经过长途跋涉的不便,她还是期待能和美男子共度轻松、闲散的数小时,倾听闲话和有趣的故事。

  再度造访贝于曼值得跑这一趟远路,特别是当他们跨过门槛,若薇看见他脸上一抹孤寂消失的时候。虽然英国上流社会的成员不断来访,贝于曼的社交生活却只是从前的影子。他忍不住想念不久之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

  "我几乎有一世纪没看到你们了。"他宣称,对他们微笑,若薇感到一抹相应的微笑浮现在唇角。

  "的确很久了,"她同意道,让他扶她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自从上次我们见面之后,你有许多访客吗?"

  "好几打,亲爱的。每人都带来伦敦最新的消息。然而,我怕访客的量重于质。"

  "我希望他们带来的是愉快的消息。"

  "有些是的。被想念总是使人愉快。而且我听说自我离开英国,平尼就更不受欢迎。你觉得呢,柏爵士?"

  蓝道忍着没有指出平尼之所以不受欢迎不只是因为他和贝于曼绝交。摄政王是个恶名昭彰的腐败人物,奢华浪费、政治手腕低劣,又经常大醉。

  "他的确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

  "不出我所料。"贝于曼满意地说道。"没有我的忠告,他的浪费会演变为灾难。我听说他开始穿粉红色的绸衣,用珠宝做鞋扣。"

  他刻意颤抖了一下。"高尚的品味是非常重要的——别忘了。合身的好衣服,清洁、雅致,每天至少换六次手套……"

  蓝道急急技巧地打断美男子对品味的长篇大论。"最近英国报纸上都是摄政宫的消息,民情十分不悦。去年受雇的是纳评,又增添了许多昂贵的建筑物。东方式的房间、铁塔、蒸气加热的厨房——'"

  "摄政宫……没有品味的玩具。但这让平尼满足他粗俗的虚荣感。"

  "贝先生,"若薇皱眉问道。"你有机会和摄政王重修旧好吗?"

  "我很怀疑。"美男子说道。"正如他们所说,覆水难收。我想这种特殊组合——一我的智慧和他的头衔——一在他的体重几乎倍增之时便开始破裂了。"

  "我听说他颇为结实。"若薇道,贝于曼强调地点点头。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已超过三百磅。要让他上马鞍做点运动得动用一个平台、斜坡和装上轮子的座椅。"

  "噢,我的天!"

  "的确使人震惊。他让我想起一个身材巨大的看门人,我们都叫他大笨钟。摄政王有名的……朋友费玛丝小姐的腰围也很可观,于是我很自然地称他们为'钟和钟塔'。"蓝道发出一声闷笑,他停顿了一下。"然而反应不佳。我的玩笑只是善意的。"

  若薇望向蓝道,两人很快相视一笑。贝于曼虽然有魁力,却没有一点技巧。

  "下一波冲突,"美男子继续道。"发生在平尼做出我生平仅见最无礼的举动之时——在丹迪俱乐部的化装舞会上完全不理会我。最后一击是当我和安唯礼爵爷一同走在邦德街上,刚好碰见亲王和莫耶位伯爵。在几分钟摄政王完全不理会我的谈话后,我插进去对安唯礼说:"你这位朋友是谁?"'

  "噢,我的天!"若薇再度惊呼。她想知道怎么有人有这种胆量对英国的统治者说这种话。

  "这只是一个时机不恰当的笑话。但最后一些债务逼使我在我们和好之前离开英国。"

  "我明白了。"若薇喃喃道,将她的同情隐藏在礼貌的颔首之后。伟大的美男子贝于曼迷人风趣,但他身上有某种特质在她心中激起一股奇怪的保护感。

  他就像个孩子。他的虚荣使他异常天真。她想知道他以后的日子要怎样过。因为他显然没有收入能够支付他这种生活开销。然而他脸上没有忧郁或担心的迹象,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存在。

  "白小姐,"贝于曼欠身起立。"你愿意看看我编纂的诗集吗?内容丰富,搜集了许多我新知旧雨的作品。我想让你看一首特别的诗,是那位神妙的女士,德汶郡女公爵的手笔。开头是这样的:'我珍惜蔷薇的魁惑,因而将它摘下……'其余的我不记得了。"

  "我很荣幸能鉴赏。"若薇郑重地说道。

  他满意地咕哝了一声,然后走向书架,开始找那本诗集。

  "里克!"贝于曼威严地叫道,瘦小的男仆急急赶来。"我找不到我的诗集。"他解释道,里克用力点头,然后示意他回去坐下。

  "我去拿,贝先生。"

  "如果太麻烦……"若薇开口道。

  "不,不,一点也不麻烦,我亲爱的。那是一本非常特别的诗集,里面都是我最欣赏的宾客应我之邀而留下的笔墨。"

  "我们真是太荣幸了。"若薇道。

  她和贝于曼带着相同的迷人魅力向对方微笑时,蓝道突然僵住了。他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敲的手指停在原处。他望向他们两个,倾身向前,眼神分别在两人身上流连,然后双眸惊愕地大睁。

  在那一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使他说出一句善意的言词。因为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惊愕、好奇与不信。

  贝于曼一定经常打量镜中的自己,因此看得出自己模糊的映像。他走向若薇,脸上的微笑转为困惑。那本诗集被抛诸脑后。

  他脸色变白,视线停留在她喉间。若薇不安地想着自己有何不妥。

  "贝先生?"她迟疑地问道,他似乎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你是在……哪里……得到……那枚饰针的?"最后他设法结巴地道。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用来系住颈间丝带的那枚金饰。

  "那是我父亲的襟针。他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我母亲将它给了我。"

  "我能看看吗?"这几个字紧张、粗哑,在沉默的气氛之中近乎刺耳。

  若薇困惑地解开丝带,将它递给他,那枚小小的金饰像泪珠一般在上面摆动。她惊愕地看见他的手在发抖。她朝蓝道瞥去一眼,看见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贝于曼。她交出那枚襟针,这两个男人似乎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却没有得到答案。贝于曼走到窗边,将襟针迎向阳光仔细打量。

  "里克!"他紧张地喊道,警觉的瘦小男仆立刻冲进房里。

  "在这儿……"里克闻言道,然后当他看见贝于曼素来挺拔的身躯奇异地佝偻之后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贝于曼无言地将襟针递给他。男仆仔细地打量这件饰品,房中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告诉他们。"美男子喃喃地道,仿佛说话太费力了,他只能吐出这四个字。

  "这是令尊大人,威廉先生在您十六岁生日时送给您的襟针。"里克实事求是地说道。"这枚襟针在您和唐璐琪小姐分手时您送给她了。上面的'B'字是贝的缩写,四周的花纹是您家的纹章——"

  "'B'是白的缩写!"若薇打断道,她面带笑容,然而声音尖锐。"我告诉过你,这是我父亲……白乔治的饰针。"

  "白乔治,"蓝道轻声重复。"贝于曼。缩写相同,真是奇怪的巧合。"

  "住口!"若薇叫道,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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