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恶斗让她体力尽失,阮秋以刀抵地,勉强撑得自己不倒,回过头,她深吸口气后道:“铁笛子,要伤我主子,得先问过我的刀!”
对这样的女子,丑阎君也不得不佩服,“好娃子,就看在你的分上,咱家便留你主子一个全尸。”
阮秋一听,拔起刀又待往铁笛子杀去,是燕枫单手止住她,“够了,”虽强自抑下,但火气仍旧隐隐透了出来,“你退下。”
“主子——”
“你还把我当主子看吗?”他冷道。
“娃子,”铁笛子好心道,“你就在旁边看吧,待我杀了你主子,我铁笛子等你回去练个十年八年再来报仇。”
阮秋眼一瞪,声音虽然低微,其中却是十足硬气,“要杀我主子,除非先杀了我!”
“阮秋!”燕枫喝道。
“爷……”阮秋声音一软,人也晃了晃,像要倒了,“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说过。”
燕枫扶住她,“没关系,”他的声音柔如薰风,“睡吧,阿秋,我会守着你的,你的主子并非真的那么不济事——”
在这当口,丑阎君手中的铁笛子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燕枫指来,燕枫却似乎早预知他的举动,右手的竹箫轻轻一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偏刚好阻在一个绝佳的位子,让丑阎君的铁笛僵在半空,找不到任何可推进之地。
燕枫的脸色似乎白了些,他左手抱住半晕厥的阿秋,右手持着竹箫一转,指向丑阎君,“唔,还有两招,你预备接了吗?”
铁笛子踏人江湖四十载,从未遇过有人一招便能止住他攻势,看着燕枫平静的面容,他几乎要相信员的无人能在燕枫手下撑过三招。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
天性多疑的他铁笛一旋,便要同时攻向燕枫身上五大要害,可燕枫手中的竹箫又是轻轻一动,恰恰止住他铁笛的变化之势。
“咦!”丑阎君一退,瞪着手上铁笛。凭他一生所学,居然想不出燕枫这招要如何解!
燕枫咬住下唇,不知怎地也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发白的脸如今更是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丑阎君眼一亮,“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燕枫仍旧面无表情。
“知道你燕三招的真相,”他极有把握道,“莫小惜天生心脉不整,你是她儿子,怕也跟她有着同样的病症,因此你只有三招,也只能出这三招,三招使完,恐怕不需我动手,你就会自个儿乖乖倒地。”
“是吗?”燕枫微微笑道,“你要不要试试?试试这最后一招出完,倒地的会是我,或是你?”
“这——”铁笛子一时语塞,稀疏的眉又纠起。
“罢!”苦思良久后,他跺跺地,下定决心道:“老子就跟你拼了,我就不信在你手下真走不过三招!”
燕枫敛容以待,首次将手中竹箫摆出攻势,丑阎君亦举高兵刃,右脚缩起,成金鸡独立状。
风在动,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地上细碎的沙石被卷得发出宪容声,酒影湖畔的两个人却像两尊塑像,凝滞不动。
慢慢的,远方有人声响起,丑阎君耳力极好,一听便知是苍燕门中众人来寻少门主了。
问题是他要不要拼得一瞬试试燕枫的第三招呢?他要不要试试这第三招后,是谁还能站着?
唔,算他没胆。
丑阎君姿势一变,手中的铁笛亦回到腰际,“燕小子,我铁笛子的命就先寄在你手上,等哪天我真活腻了,再来试试你的第三招。”
说完朗声一笑,身子一纵,离开了酒影湖畔。
此时燕枫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声,他将竹箫收回,再将阮秋抱回怀中,伸手拭着她沾着血污的脸蛋,他听着她粗浅的鼻息。
“上天终究是眷顾我的,”他低声道,“他终究愿意留着我这条命,让我日后能好好修理你这不听话的家伙。”
“丑阎君,我得感谢你呢!”他古怪的笑了,“谢谢你信了我的胡言乱语,谢谢你真信有这第三招的存在,谢谢你——”他一顿,暗红的血丝由嘴角溢出。
纤长的手指微抖着遮住阮秋的颊,沿着嘴角滑下的血珠子落在自己手背,他视线模糊,颀长的身子不稳的跪倒,在闭上眼前,他似乎看到封二叔焦急的朝这跑来,他似乎听到二叔急生生的唤着他的名。
在丧失意识前,他记得自己将阿秋交给了二叔,他记得自己无声的对着阿秋喃:“瞧,你的主子并非真的那么不济事……”
接着涌上的,是暗——
第八章
昏睡前一刻见着的是二叔,没想到醒来的第一眼见着的也是二叔。
燕枫眨眨眼,见封二叔老脸上满是关心,他忙撑起身子唤道:“二叔……”
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多无力,一使力才发现自己身体多虚弱,他摊回床榻,勉强再唤一声:“二叔。”
“总算醒了。”锁在眉间好几日的忧虑总算可以放下,封至尧伸手摸摸他额,“烧也退了,看来你是撑过去啦!”
“二叔……”
“你唷,”走到床前的圆桌边,封至尧倒了杯茶,一口灌下,“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碎嘴念道,“从小到大不断叮嘱你不可动武,就是知道准会落到这种下场,你是把大伙儿的话都当成耳边风吗?”
“二叔……”
“要不是我正好赶到,你这条小命早就丢啦!还好你还记得二叔所说,仅仅使了两招,再拼着出第三招,你那原本就很脆弱的心脉,非爆开不可。”
“二叔……”
“当初和你爹苦思这两招救命招式,本是怕有个万一,如今可好了,这么轻易便泄漏出去,以后真遇到生死交关处,你还有得玩吗?”封至尧像是念上瘾了,嘴巴叨叨絮絮的停不了,“你唷……”
“二叔!”燕枫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大声唤道。
“啥?”封至尧这才停下嘴来,他看着燕枫道:“怎么了?”
“阿秋呢?她的伤势如何?”
从一睁眼没见到她在房里,这问题就一直梗在心里。她绝不会轻易离开他身边,如今为何——
“你知道自己昏了几天吗?”封至尧回他一个问题,后又自己答道:“整整七天!傻瓜徒弟壮得像头牛似的,再怎么样的伤,七天也该好了,何况她受的多半只是皮外伤——”
“她呢?”燕枫明知无礼,仍出声打断二叔的话头。
“在厅里不敢进来。”封至尧努努嘴,“每天仍旧煎药送药,照顾你起居,可只要有旁人在你身边,她就退到厅里去。唉,她是自责得很……”
“总算还知道自己错。”燕枫喃喃。“二叔,麻烦叫她进来好吗?我有话对她说。”
封至尧点点头,绕过屏风往厅里走去。
躺在床榻!燕枫侧头看向菱花格子窗。入夜了,一弯明月悬在天际,淡黄的月辉从窗外透进室来,在地上印了深深浅浅几个菱形印子。
室里很静,所以能将另一个人的呼吸听得很清楚。
燕枫才动了动,阮秋马上上前替他挪动被褥,让他能倚着床头半坐着。
见她又要退到一边,燕枫忙压住她的手,“坐下。”
掌中的手儿一颤,小手的主人怯怯的,像深怕什么似的在床边落坐。
燕枫轻叹。
“怎么了?”他低声道。
“爷……”阮秋开口,声音里隐着哽咽。
燕枫伸手抚着她颊上一道新愈的粉色伤痕,“伤口疼吗?”他好轻好轻的问。
“爷……”唇一动,嘴角就似乎自有意志的往下瘪,眼泪也不知怎地从眶里往下掉。“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