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犹豫?为什幺颤抖?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
不该是这样的!
一咬牙,他闭上眼,拉回长剑再猛力刺下--「你何时变得如此拖泥带水了?」她低头看着抵在心口的剑尖。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挣扎与不忍,甚至……觉得他的心在悲鸣。他真的变了吗?为她?
他睁开眼,凝望着她娉婷的身影,默然不语。
每当他想下手时,耳边便听到她唤他的声音。
旭哥……柔柔的叫唤声不知从何时起,竟已进驻他的心底,令他心软犹豫。
他竟会心软犹豫!这不是他!他不该心软、不该犹豫!
旭哥……他一震,长剑落地。
「不--」他狂吼一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她,身体微微颤抖。「为什幺……」他痛苦地低喃。
那声悲伤的低喃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她觉得好难受,一颗心难受得发疼……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气息依旧令她眷恋,她不由自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想要继续沉溺……他想就这样拥着她,他想就此遗忘对她的恨,可是……他忘不了!
当希望成了绝望,他的恨也随之扩散,占据了他的心。
他猛地推开她,右手掐住她纤细的颈子。
「你背叛了你的承诺!你背叛了我!」他全身迸射出森冷的恨意。
「没……有……」她惨白了脸,无力地挣扎几下。
他突来的转变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令她的心瞬间冰冷,脑中又浮现那幕腥红的画面……她太傻了……他怎幺可能为她而改变?他是个杀手,反复无常的杀手啊!
一时的迷醉,注定她丧命于此。
但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的指控依然令她心痛!
眼前,黑暗逐渐吞没了她……也好……如果他这幺恨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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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冥府?
湿凉的空气沁入鼻中,唤醒了昏睡的项洛妍。她摸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手腕、颈上的疼痛犹在,所以她还活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幽暗,壁上的油灯散出淡黄的光晕,让她勉强看清自己身处一间宽敞的石室内,除了身下的石床及照明的油灯,这里空荡荡的什幺都没有。
他为什幺没杀她?
「你怎幺能这样恨我……」她捂着胸口低语。慕容残愤恨的眸光和指责刺伤了她的心。
你背叛了你的承诺!你背叛了我!
那指责的声音又响起,她握紧拳头大吼:「没有!没有!我没有--」
突然,一阵嘎嘎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向缓缓打开的门。
「项小姐,您醒啦!」丁淳满脸喜色,提着食盒走进来。
「丁总管,我在慕容山庄何处?」她劈头便问。
「这……」他放下食盒,迟疑了一下才道:「在后山。」
后山?虽不知在哪,但一定离长安很近!只有丁淳在,要脱逃容易多了。
一打定主意,她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却陡然色变。
「项小姐,您怎幺了?」察觉她的脸色有些奇怪,他担忧地问。
她绷着脸摇摇头。她的内力全不见了!原本她想点昏丁淳然后乘机逃跑,却发现自己内力全失,几个重穴也被封住了。难道她的武功被废了?
她沉声道:「慕容残呢?」
丁淳吓了一跳,「您知道庄……庄主是慕容残?」
「你也知道?」她有些讶异。「我既然已经说溜了嘴,那就不必再假装了。是,我早知道慕容旭就是慕容残。」
他收敛惊讶的神色,严肃地问道:「项小姐,您可是因此而逃婚?」
她不答,转移话题:「我的家人知道我在这里吗?」逃婚?如果她没见过他杀人,对他具有杀手的身分还容易释怀些;偏偏她看到了,而那一幕更成为她的梦魇。
他不答,只是摇摇头。
想来也是慕容残不准。她别过头说道:「你可以走了。」
他叹口气,走出石室,石门缓缓关上。
项洛妍看了看丁淳放在地上的食盒,她饿是饿得很,却没有心情吃,一方面也是因为赌气。她从床头的行囊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又躺了回去。
杂乱的心情让她难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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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银带自翠绿的山间流泄而下,坠入一池碧渊,溅起雪白的水花。
慕容残立在池边,凝望瀑布良久。他突然大吼一声,跃入水中。
许久之后,他才自池中探出头,游到瀑布之下,任由狂泄而下的流水冲激他的身体,冲去他纷乱的思绪。
他变了,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他该杀了她,却无法下手,甚至当她昏厥之时,他的心还隐隐作痛!
不杀她,他无法原谅她;杀她,他却下不了手……杀与不杀之间,竟是如此难以抉择!
「啊--」他愤怒地长啸。
为什幺他要独自在此烦恼?
哼!即使不杀她,他也不容许她好过!如果他痛苦,她就必须和他一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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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洛妍毫无预警的逃婚行为给家人惹来一堆麻烦。延后婚期就必须重新发帖,以皇甫家的交游情况,远亲近邻、世交客户数以百计,写帖寄帖事小,有人关心问起才难以打发,因为连新娘的家人也一头雾水。除了婚礼事宜,自家商行也得顾着,尤其四月是第一季结算总帐的月份,各地分铺会将帐目送到长安总铺,项洛妍的兄长、嫂子、两个弟妹纵然有副手协助,堆积如山的卷宗一时也难以解决。
镇日埋首家业中,还得分心在寻人上头;更糟的是,项洛妍目前仍下落不明。
「烦死了!一匹马就四条腿,会跑哪儿去了?」皇甫昭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扔出去。她嘴里嚷着烦,表情却是浓浓的担忧。
那张纸条是五天前由皇甫靖飞鸽传书送回来的。他在知道项洛妍的去向后便立刻赶路,谁知半途就接到在前头打探的部属传来消息,说项洛妍突然改道,失去了踪影。
项洛谖捡起那团纸,挨在妻子身旁坐下,安抚她道:「靖今天就到家,应该会有进一步的消息。放轻松点,嗯?」
「说得也是,坐在这里白担心也没用。」她拍拍额头,「爹娘好象一点也不担心小妍失踪的事。」
那天项承学和皇甫婕听到这消息只担心了一下,因为二老颇为乐观,认为女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什幺事,跑累了、烦了,她自然会回家。
「就像你说的,坐在家里白担心也无助益。」项洛谖将她揽入怀中,下颔轻轻摩挲她的颊,柔声道:「累了吗?要不要小睡一下?」
「我又不是体虚气弱,才处理一些小事就累着了。」说着,她捧住夫婿的脸,覆上双唇……「大事不--」项洛陵打开门,见到了不太适合他观赏的场面。
「哦?」项洛谖离开令他沉醉的唇舌,随意应了声。
「大事怎幺了?」皇甫昭放开环在丈夫颈上的双臂,坐直了身子。
「大事不妙。」皇甫靖手提一柄长刀,一边捶着肩膀走进来。「我在外头劳苦奔波,你们却有这种闲情逸致在家里调情亲热。」
「不满的话,你去讨个老婆回来呀!」皇甫昭横了弟弟一眼。
皇甫靖皮皮地咧嘴一笑,「小弟岂敢不满,只是小小的抱怨罢了。」
项洛谖一眼就认出妹妹的随身武器,问道:「小妍的刀是在哪里找到的?」
「延安府。」皇甫靖脸色凝重,「我们在延安府发现小妍的马,便放任马儿随意游走,看它能不能带我们找到小妍。结果人没找到,却在附近的树林找到这把刀,而且还看到一些可疑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