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玄煜躬身道:「皇上继位以来,应天顺人,群臣感念圣恩,无不殚谋戮力。如今海内升平,物阜民丰,盛世空前,臣愧蒙国恩,无以为报,又岂敢以废言相扰,混淆天听。」
「数年不见,七弟仍是如此谦虚,真难得……」风玄烺仍是一派温和的模样,话里却多了一丝试探的意味,「不过朕确实想知道你的想法。乔装平民的日子,皇弟可有龙困浅滩之感?」
风玄煜心知兄长的问话有弦外之音,明着是问他当平民的感觉,实际上却是试探他对远封涿郡是否有不满,是否不服当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一旦他的回答有所差池,便可能有一场灾劫。
「皇上以龙比喻,实在是太抬举臣了。臣充其量不过是浅滩上的虾,在浅滩上优游自在,可谓得其所哉,又何来困顿之感。」他一边说,一边留意风玄烺的神色,跟着话锋一转。「更何况皇上待臣,宠遇优渥,俸禄之外,又赐下无数良田华宅。纵是臣乔装为民之时,仍受深恩,起居坐卧非寻常百姓可比。既是如此,便无从知晓民情,是故臣不敢乱言是非,还请皇上见谅。」
他这番言语也是话中有话。表面是说他虽然混在平民中,但饮食起居仍胜过常人许多,不能真正体会做百姓的感觉,因此无法给予皇帝意见。实际的意思则是告诉皇帝,他没有什么才能,对国家又无贡献,但皇帝却给予他优渥的待遇,让他可以无忧无虑、自在的过日子,他非常的满足了。
风玄烺何等敏锐,自然清楚风玄煜话中真意,当下微笑颔首。
「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强了。」
「谢皇上体谅。」风玄煜躬身一揖,又道:「臣有一事想恳求皇上,还请皇上加恩。」
风玄烺命他平身,温言道:「你我虽非一母所生,终究是兄弟;既是兄弟,就不必这样见外。你说吧。」
「臣已择定佳偶,特来请求皇上成全。」风玄煜说着,又是一揖。
「是哪家闺秀有此福气?」风玄烺明知故问。
「她并非闺秀千金,只是普通民女。」风玄煜坦然地回答,毫不隐瞒沈凡玉的出身。
「普通民女?」风玄烺剑眉一扬,跟着微微皱起,「七弟,你应该知道朕有朕的难处,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民女,实在很难匹配皇家。」
「臣自然知道皇上的难处,但还请皇上听臣细说。」
「你说吧。」
「谢皇上。」他一揖之后,说道:「皇上可记得您曾三度赐婚于臣,奈何臣无福,三位千金先后病殁,以致臣至今未娶。」
「你是怪朕误了你的亲事?」风玄烺淡淡地问,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臣不敢,一切只能怪臣福薄,辜负了圣恩。」风玄煜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续道
「只是连着死了三个未婚妻,世家大族再无人敢将闺女嫁予臣。皇上体恤他们,纵然担忧臣的婚事,却又不便相逼,所以才未四度赐婚……」
风玄烺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显然对他的说辞颇为赞同。
「……臣思前想后,或许是臣命格不佳,配不起千金闺秀,所以婚事才会三度落空。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虽不肖,亦不敢断绝香烟,愧对祖宗。」
「没错,后嗣之事确实重要。你继续说吧。」
「是。」他略一躬身,又道:「既然无缘于世家,臣只能向百姓家寻觅伴侣。总算上苍待臣不薄,加上先祖余荫,终于让臣找到良伴。」
风玄烺见他住口不言,微微一笑,「然后呢?」
「臣斗胆,为延续香烟,为了不负历代祖先,虽知有违皇家体例,还是恳请皇上成全。」风玄煜说完,俯地叩拜。
「七弟呀七弟,这么久不见,你的口才确实长进了不少。」风玄烺朗声大笑,步下御座,扶起了风玄煜,「你都说成这样了,朕还能说不吗?」
「皇上是答应了!?」风玄煜喜出望外。
风玄烺笑着点头,却加上了但书。
「不过你得在朝堂上再说一次,朕可不想听大臣们罗唆,说什么不合礼制,有失体面等等的。」
「是!臣叩谢皇上!」风玄煜再次叩拜。
「起来吧,你拜得够多了。」风玄烺笑着扶起他。
得到皇上的应允,风玄煜神色间显得特别精神,但又隐约透着急切。
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风玄烺挥了挥手,笑道:「看你这么着急,朕也不留你了,去向佳人报喜吧。」
风玄煜大喜过望,匆匆告退。
尾声
夜已深沉,新房里红烛高照,映着墙上、窗边的双喜,也映着纱帐里的佳偶。
房外白雪皑皑,房内春意融融,盈溢温存与甜蜜。
牙床上,沈凡玉带着微笑,在风玄煜的怀中沉沉入睡,浑然不觉他深情的眸光停驻在她脸上。
鸳盟得偿,他心中诉不尽千般欢喜,万般爱恋,最终化作唇畔一抹满足的笑。
所有的荣华富贵、安逸享受,都抵不上有她在身边陪伴的美好。
从今往后,家就在身边,再无异乡……
望着她安详的睡颜,淡淡的温馨自他心中涌起,心头充满暖意。
愿她永远神采奕奕,笑靥如花;愿他能一直在她身旁,分享她的笑容;愿他俩平安喜乐,长相厮守在他们恬适自在的天地里……
怕惊醒了她,他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取出一物——那是他一直保留着的礼物,她心爱的凯蒂猫。
悄悄地将凯蒂猫放到她枕边,再帮她盖好被子,他侧卧床榻,温柔的拥着她,缓缓地阖上了眼,想象着她明日醒来开心的模样,渐渐入眠。
梦里,他彷佛见到了她灿烂的笑颜。
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