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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出惊叹:“女大十八变呀!”

  哼!他语气仿若童年时的玩伴,她只见过他一面吧?

  “少套交情,人见过了,打也挨了,心满意足的话赶紧走吧!一会儿爷爷奶奶再追打,我可不拦阻了。”

  他脑中一闪。“我想起来了,你是叶寡妇身旁的小兄弟,而你居然是文莞!”

  其实并不是有那么多吃饱没事干的闲人打搅,只是讥讽口吻与嘲弄的眼神令她不快,就算她不在乎,多少也有些气恼。

  “如雷贯耳是吧?见着了本人间下必然觉得三生有幸。”她撇过脸。“不速之客,恕不远送。”

  “我是从翰汇庄来的。”开始便处于挨打状态,如今抬出庄号来,总该听他说几句话吧?

  她回首,端详他的脸,右额上淡浅的一道疤,让她倒吸一口气,由淡然转而讶异。“殷品轩!”

  ***

  十年前

  矮墙上挣出红艳的果子,结实累累,似乎伸手便可触及。

  男孩两手挂在墙上,两脚黏附着墙往上蹬,眼看就快翻过墙了。

  “好不要脸的小偷,明日张胆的真可恶,居然一清早便偷李子,无耻!”女孩清爽脆亮的嗓音,句句责骂着他。

  偷?想人前人后被尊称为小少爷的他,岂会为了不值三文钱的酸果子作贼?这女娃儿忒无礼!

  殷品轩板起脸,俯视眉眼间有薄薄怒气的小女孩。“谁稀罕这果子!又酸又硬,送给我都不要!”虽然这次行径鬼祟了些,但从小养尊处优的傲气可不容她诬蔑。

  “你下来,我家的墙不许你爬!”仰着脸的文莞鼓起腮帮子,不相信他的说词。

  “你家的墙了不起吗?我就不下来!我这少下,小受你指使……”慢!她说什么?她家的……墙?妈啊!下面那个又凶又呛的野丫头,就是他想看的人?七彩幻想破灭了,别人家的妹妹可爱又安静乖巧,懂得撒娇,她?

  “明明就是小偷,还故意找借口,死皮赖脸的赶不走!”她弯腰捡起石头,作势威吓:“再不走,我用石头打你了!”

  ”臭丫头,你敢!我身上要是脏了一块,便找人修理你。我什么人,你又什么人,谁的话值钱!敢动我,到时哭爹喊娘,谁求情都不饶!”

  他不是硬着脾气不下来,是墙高使他不敢贸然往下跳,万一摔伤了怎么办?他后悔攀墙,更后悔见着了她,两手两脚巴住墙不敢乱动。

  作贼的还敢威胁主人?天理正义怎么可以倒着走!文莞不客气地用力扔出石子,打中了他的腿。幸好是小石头,不痛不痒的警惩。

  可这举动折损了他的尊贵,殷品轩破口大骂:

  “没娘养的小黄毛,竟敢拿石头丢我!有胆子站住别跑,等我下来非要好好教训……喂,再不住手,我要狠狠打你屁股……哎哟,你还来!野蛮人,狗见了你都吠……啊——别扔了,死丫头!”

  凭什么作贼的可以理直气壮。这是她家,他给人捉住了,还强词夺理,对她大呼小叫。这小混蛋愈骂愈难听,她愈听愈生气,到后来不看石子大小,拾了便丢,扔得愈快愈没准头。

  他边骂边躲,一会儿缩头,一会儿抬脚,身躯目标大,免不了让她丢中几次,哇啦哇啦地乱叫。巴住墙的手指愈来愈没劲,逐渐向下滑,他惊恐地看着墙头,兀自嘴硬地对她胡骂一通。

  小混蛋不住口,她就一直扔,忽然她看见他重心不稳,“啊——”惨叫一声后,跌下墙头,再无声息。

  闯祸了!

  怎么办?她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有心让他摔下来的,谁让他一直骂一直骂,听了就有气。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声音了?

  文莞吓得脸发白,手中抓着石头动也不敢动。

  ***

  简屋里漫着茶香,殷品轩与文莞在柔烟飘渺中对望,同时保持缄默。

  原来对他的熟悉,缘自于十年前的照面。她没有刻意遗忘,也不会常常拿出来折磨自己,只在偶然间想到了才会对自己过往的鲁莽愧疚。

  如果他不是殷品轩,只是邻家的小孩,或许她心里的歉意不会延续到现在。她会硬着头皮去探望因她无心之过而受伤的小男孩。

  可他是殷品轩,她的无心之过变成了不知好歹、不懂分寸。看见送月银来的管事爷爷,她心里总要难过好半天。

  “对不起。”明明是淡然隐约的疤痕,偏偏她看得清清楚楚。

  殷品轩一头雾水,干什么对他道歉?想了想,自以为是地笑道:“为什么替叶寡妇道歉?”

  她摇头。“为我自己,这句对不起迟了十年。”

  看着她半垂的眼睫,“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他一点就亮,不甚在意。

  “为什么来?”

  “以为你跟叶寡妇一样泼辣,逼近驰名,所以嫁不掉。”

  他的顽皮逗得文莞好气又好笑。

  “真该给你一巴掌,让人打了,活该!其实叶姐她人很好,只是她过度崇拜殷大哥。”

  “我不懂大哥有什么值得她奋力护卫。你呢?”

  “我很感激他。”

  “阿莞……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获得她首肯,又继续说:“你不欠殷家。”

  “受人滴水,报以泉涌。或许在你心中这实属小事,但对我可是攸关生死。”若不是殷品尧伸出援手,或许她现在还在黄泉路上漫漫游走,一抹幽魂;五所依靠。

  “你想得太严重了。”

  “一点也不。”坚决明快,—反她平日的懒散。

  她满腹心事在屋内踱步,只要扯上姓殷的,心里就平静不起来。好多事,千头万绪,该怎么理清?

  殷品轩也不吵她,喜欢看她时而展眉自得,时而秀眉轻拢,时光忽而又静止似的,感觉她……好像在发呆……

  直到再度发现他,文莞猛然惊呼:“啊,我忘了爷爷奶奶邀你吃饭,不介意吧?”

  “菜色如何?”

  眼珠子转动,思索爷爷的鱼篓:“一尾鲜鱼,不,可能两尾,一大一小;两盘青菜,喏,看到前庭的菜圃没有?自己种的,也很新鲜;一盘花生,一盘酱菜,清爽可口。别看它寒酸,在我看来,胜过你的大鱼大肉。”

  “菜单看来可口,我介意的是干不干净,吃了会不会闹胃疼?”

  “说的什么话!”她微愠,他太失礼,充满亲近不得的贵气。

  “别误会,怕里头有毒。”

  “谁给你下毒?”一副煞有其事的提防,真是门缝里看人!

  “程奶奶。怕我害你,先下手为强,杀了我再说。”

  她这才转怒为笑。“胡说八道!同桌吃饭,如何独害你一人?”

  “先给你们吃解药,万无一失。”

  “你这江湖传言未免听得太多。赏不赏脸,殷三少?”

  文莞这么舒服干净的面容,他想多看两眼。“盛情难却。”

  语毕,程奶奶马上从帘后捧着一木箱利落地搁在桌上。“既然答应了,吃人嘴软,这木箱烦请殷三少带回去,好了阿莞一桩心事。”

  “不好吧?”文莞面露犹豫。“这东西还是亲手交给殷大少较好。”

  殷品轩性子太浮躁,容不得别人看轻。“什么东西一定得交给他,经我手就不行?”

  程爷爷在旁敲边鼓:“反正你又不上翰汇庄,恰巧殷三少在这,就交给他吧。”

  文莞低头不语,还在思考妥不妥当。殷品轩沉不住气,不悦道:“难道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

  “好,废话不多说,你放心,这箱子我一定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交给我大哥。说定了,不能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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