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腰,上对下睨着心中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的丫头,目光不觉严肃起来。她看来好小,真是芳龄十八的文莞?
承认,是直截了当的好法子,可她就是讨厌他的气势,傲然如霜,高高在上。文莞真的一点也不想与他接触。
她期期艾艾、眼神闪烁。“她……不在。殷大少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你是她家什么人?”终于放弃当哑子了。
“程爷爷奶奶待我像孙……子一样,我跟文莞也熟。”
“熟到偷摘菜园里的莱?”
偷?她嘴一扁,居然骂她鬼祟!
“到底有什么事?”
动气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商量文莞的亲事。”
她眉头堆起,极不愿与他谈论此事,更何况……干他什么事!
“文莞不嫁碍到谁了?”
“她需要人照顾。”
“她自己就能照顾自己。”
“老了怎么办?”
她的唇弯成一道美好弧形。“我在啊!”
“你?”
“对。”她洋洋自得,“我们早说好了,我与她、她与我,焦与孟,不分离。”在他开口前又抢话:
“别再提这件事了,爷爷奶奶不喜欢,文莞也不喜欢。这时间大人都不在,我不好留客,请殷大少先回,我自会转告你曾到访。”
“文莞真不在?”
他刺探的眼神看得她好不舒服,她故作轻松道:“要是她在,我就不会在这儿发呆了。殷大少,你请回。”
蝉声噪噪,殷品尧与文莞就这样对立在院子里,菜田里的毛虫已经爬到树底下去。
天空亮蓝,微风轻扬,菜苗与小草随风摇动,小屋朴实,却也雅洁有致,而她……一点也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
“如此尽责的门神,相信文莞绝对放心。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忘了替自己另取别名,一时语塞。
他眼底含笑。“咬到舌头了?”
文莞没好气地说:“小草。”
“小草?很特殊的名字,不过……你似乎对我有成见。”综合上回与今日的态度,他十分确定。
“没有啊。”这谎说得很不自然。
“你的表情全告诉我了。”
下意识她两手触及双颊,掩饰自己外显的情绪,一时竟忘记手上沾了土。“你……误会了。”
“这么说是你本性别扭,对谁都一视同仁?”
别扭?她没这么放不开。她气呼呼地两手环胸:“你才虚伪,你又不喜欢文莞,还跑来假意关心,未免太做作了!”
“谁说我不喜欢她?”
见她脸上沾了尘土,他轻轻替她拭去。
呃,他在干嘛?太……亲昵了!她愣了下,呐呐说道:“文莞。”
他摇头。“我没说过这话。”
“有。”居然在当事人面前扯谎。“你对她凶巴巴,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你是供她吃住,可你说过讨厌小孩子,所以,你才对她不耐烦。”
他只记得曾对品轩说过这话,威吓他用的。想不到无意间让她听到,衍用己身,居然记挂到现在。
嗯,伤脑筋!
“小草,你好气愤,难道是亲耳所闻?”
话到这儿,他已经肯定她是文莞,而且,对他极度没有好感。
“我……当然不是!是文莞告诉我的。”
“想必文莞有一副好口才,令你感同身受。”他似笑非笑。
她小心地、慢慢地说:“殷大少,她感谢你对她的大恩德,她会铭记在心,但是,希望你不要干涉她。”
他淡笑。“这可难了。”
“你……”
“小草,既然事情与你无关,我多说也无益,不过,你的确令我印象深刻。”他饱含深意:“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后会有期。”
送走他后,文莞便下定决心,此后翰汇庄的事全由爷爷奶奶出面即可。后会有期?不,她一点也不想,真的,一点也不。
***
远远便见爷爷奶奶两面包抄在教训一位年轻人,文莞意会而笑。“唉,这场景好久没见,今日竟又重现,谁哪来那么大的好奇心?”
初时男子大意轻敌,嘻嘻哈哈像玩游戏,时而嘲弄,时而故意指点。但他主意打错了,两位老人家只是久没练习,活络一阵四肢便灵活,毕竟几十年的老默契了,一人竹扫帚横劈,一人钓杆下击,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吧,情势大逆转,击中几次,男子吃不消,只得抱头告饶。
“我孙女儿不嫁干你屁事!你竟敢大摇大摆来窥探!”程爷爷大声叱喝。
男子吁喘道:“我……没有恶意。”
又中招了!
“有恶意还得了?我孙女儿岂不让你们论成四不像!”程化挥起手中钓杆,朝空甩两下,准备再次出击。“多说无益,看来我得打掉你的歪念头!”
男子赶紧退了两步。“喂,我表示关心不行?”
“算哪门子关心,一个个都来讥笑。”程化可不轻易饶过他。
程奶奶见状,道:“老伴,让他知道厉害,杀鸡儆猴,看谁敢再来!”
噪然,又是一个好奇而来窥视的无聊人士。
不是文莞玲珑剔透、聪明过人,而是对她女子奇的小伙子时有所见,那些人的好奇出自戏谑,好烦人!
这小子也太不中用,怎么招招都中?她爷爷奶奶又不是武功高手,这样也躲不过……怎么这么笨,起码也该保护自己……啊,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她赶紧跑过去。“别打了,都别打了!”
热战方酣,二老停不下手。
文莞猛吸气大喊:“不许打了!”
二老虽停手,仍紧握手中武器。
“都住手,打伤人怎么办?有理变无理,怎么说都站不住脚。”抢下二老手中武器。“你们啊,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一样,老小老小,真是一点都没错。”
背,真背!男子挺直腰拍拍身子,一口闷气无处出。家训中除了不欺女子,大堂哥殷泊胡也教他要敬老尊贤,是以不敢还手。
殷品轩无意间知道了文莞未嫁之事,天下间有这种女人倒是头一次听过。
不把姻缘当回事,当真不怕乡里间的蜚短流长?文莞若是悍妇倒无话可说,但听大堂哥说她秀丽温婉。
秀丽温婉?自力更生?什么样的女子不求人,像那位寡妇叶韶?他不禁从鼻孔哼出气。想来极有可能,文莞小时候就得理不饶人,大了还不咄咄逼人?
当年那一摔令他吓破胆,额头上的疤虽随着年月变淡,记忆也跟着模糊,但残留的意识对骠悍的女人便不存好感。文莞又勾起了他的劣根子,那点探求的血液在鼓动他,所以解了门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窥视印象中蛮不讲理的女孩。
世间事就是那么邪门,两次贴近那面墙都让人抓个正着。
八字不合!
岁月星辰移转,也灭不了这里的煞气,两次来两次带伤,邀天之幸,他皮厚肉粗,否则伤得更惨!
不只是那女娃儿凶,这一家子都是土匪强盗!
殷品轩理理狼狈的衣容:“要不是敬重二位老人家,我才不会站在这挨打!”
”打得不冤枉,阿莞,这小痞子没安好心!”程奶奶最凶,马上抢白。
殷品轩立刻反问:“失礼了,请问什么叫不安好心?”趁机偷瞄身旁的文莞,嗯……好顺眼,太顺眼了!像在哪儿见过?
他瞄她,文羌也正眼瞧他。原来是讨厌殷品尧的那位年轻人。“你目的何在?”
“说啊,臭小子厂程奶奶又凶了句。
文莞出落得如此秀丽,看得殷品轩是目不转睛。“你是文莞?”
文莞懒懒地点头。“是的,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