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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页

 

  狰狞的面孔逼近,她想叫,喉间却哽住,四周是教人惶恐的黑暗;她想逃,却不知该往何方。

  失望间,道路的尽头亮起一抹光,逼退了呼号的人,她像迷路的孩子找到归途般,举起颤巍巍的脚步,往那光亮处而去…

  光亮包围着威武的将军,那人一身的白,绽着温暖的微笑,踩着坚定的步伐,伸出有力的手臂,朝她泪流满面的轮廓抚来。

  她紧紧地握住那双手,那双手也紧紧的握住她,手底的温暖直注入她灰冷的心,她再也不要松开。

  然而,不知何故,那双手的主人却在瞬间变了脸色,阴恻恻地冷笑,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你别走!”朱慈媛惊叫着醒来,一身的汗。满脸的泪。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着梦中的情景,以发覆面者分明是父皇,想起他凄凉、无可奈何的死亡,她不禁悲从中来,再度掩面痛哭。

  屋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她惊得缩成一团,那声音使她想起李白成兵马攻城时的情景,她捂住耳朵,浑身颤抖地抱紧身体。

  过了很久,喊杀声始终没有逼进,朱慈媛这才想起自己目前身在敌营,那声音自然是清军发出,他们正在演练。

  乏力地下床,透过半撑起的木窗,她看见了一支雪白色、剽悍凌厉的队伍,在屋外的林间迤逦散开,或持弓箭、或执长枪、或握大刀,随着高举的令旗,或冲或杀,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是支训练精良的劲旅。

  他们的阵仗牢不可破,气势坚不可摧,对比驻扎在皇城的军队,城未破而先溃散四逃的状况,朱慈媛不禁折服,心中因而生出挫败的怅惘。

  举令旗者正是多尔博,一身可与日光争辉的耀眼将袍,浑、身透着领导者的威仪,端坐在火红的马上,指挥若定。

  一阵感慨,朱慈媛拉下抵窗的木棒,转头生闷气地坐在桌边,一会儿又在屋里不安地踱步。

  怎么才能逃走?屋外杵着两名高大的士兵,不用说,当然是监视她的。

  由身处的环境看来,应是座遭主人遗弃的庄园。北京城内外,多的是这种地方。大家都往南逃,因为清单的势力要伸展到南方还要一段时间,想来,前明的军队应该集结在南方,重整势力,准备反扑回北京,她应该设法往南。问题是,她要如何自严密的监控中逃走呢?

  她咬着唇,指甲放在嘴边轻咬,费力地思索着。

  多尔博在此时被两个人撑进来,荣太嬷嬷神色紧张地跟随其后。

  他是怎么了?刚刚还神采飞扬、意兴风发呢!现在却脸色惨白、手抚胸口,五官痛苦地扭曲着,遭到袭击吗?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啊!

  她扮乖地缩在床边,两手轻绞,不动声色地默默观察。

  他们扶他坐下,荣太嬷嬷飞快地解开他牛边将袍,除去缚肩的白布条,露出胸口靠肩膀处肿胀、瘀青、化脓溃烂的一个血窟窿。

  看起来是箭伤,旧伤复发,似乎很严重。

  看他痛苦的神情,她在心中暗喜,这是报应!

  “嫒儿,你过来!”他阴森森地命令。

  她一惊,以为带笑的唇角被发现,正迟疑着,荣太嬷嬷向前扯起她的手臂,粗鲁地把她扯到多尔博面前。

  多尔博抬起她的手,让她触摸自己化脓的伤口。

  朱慈媛一阵呕心,不忍目睹。

  “认得这伤吗?”

  “啊?”

  多尔博箝住她的双颊,将她拉向前,逼她注视胸前的伤。

  “这伤……”他喘着痛苦的气,眼神不失锐利地看着她,“你给的,所以你必须伺候我一辈子。”

  哪有?什么时候?她一脸无辜。

  多雨博施力,她眯起眼,怛觉双颊就要碎裂。

  他恶狠狠地唤醒她的记忆,“记得吗?一年前,在云石庵后山,你曾放箭伤过一名男子。”

  呀!她杏眼圆瞠,想起来了,难怪她总觉得那双眼面熟,原来是他!

  “一年前,我在京城卧底,碰上你这凶神恶煞……唔……”

  他急遽喘气,夹着几声咳嗽,目光不放过地斜视她,仿佛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荣太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迅速拿出一个厚重的木盒打开,里头的瓶瓶罐罐发出刺鼻的味道,她熟练地把一瓶又一瓶的药倒进碗里搅拌着。

  “贝勒爷,您先别说话,先到床上躺着,药很快就好丁。”

  “你……”他的眼神在涣散,握住朱慈嫒双颊的手,很明显的失去力道,脸色忽青忽白,看来似乎很痛苦。

  当然啦!她向来与毒为伍,箭头上少不了要抹毒,中她的箭,还能存活下来,算是奇迹,不过,多尔博求生意志之坚强可见一斑。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微弱的目光,还是很吓人。

  她可惨了,落在他手里,瞧他的眼光,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多尔博垂落的手,滑落在她肩头,力道还是足以让她紧蹙眉头。

  他咬牙自齿缝间挤出话来:“这伤……折磨我一年多+每当它发作,我就想起你。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罗刹,我要你付出代价,要你服侍我一辈子……”尾声低迷,他已呈现半昏迷状态。

  “快,扶上床去!”

  荣太嬷嬷叫着,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起多尔博,将他放在床上。

  荣太嬷嬷捧着药,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多尔博不耐地挥开。“让媛儿来。”

  荣太嬷嬷转身喝斥还在桌边惶惑不安的朱慈嫒,“还不快过来!”

  她向前,接过药碗,笨拙地把药一层一层地抹上去。药似乎有镇痛的效果,因为他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缓,一双眼半睁着,射出复杂的光芒。

  他面无血色的脸,显得十分脆弱,朱慈媛不禁为她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感到一丝愧疚。

  “很痛吗?”她不忍心地悄声问。

  他冷笑,那让人光火的、高深莫测的神情再度出现于他苍白的脸上。

  “你记住,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要你加倍偿还!”

  她一颤,抹药的木匙抖落在碗内,冷汗自背脊滑下。难怪说她不是俘虏,原来是想亲手折磨她,想着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她眼前不禁一片黑暗。

  她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

  夜里,她来回不安地在屋内踱步,了会儿看着屋外不明的星月,一会儿又凑到床前,盯着多尔博熟睡的脸孔苦思。

  明亮的双眼绕着屋里的陈设骨碌碌地打转,多尔博的弓箭挂在墙上,一看就让人气馁,那么庞大的弓箭,别说拉弓,捧都捧不起来。

  再看到置于桌上的那把剑,又回头瞧瞧他苍白可怜的脸色,要亲手杀他,她心中竟隐隐不忍,怎么说,他总救过自己。

  目光停留在微弱的烛火上,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就是火!趁失火或许可以逃出去。这样想着的她,一边观察着多尔博,一边以身体接近桌沿,挡住烛火,手绕到背后轻轻一拨,烛台倒下;为了怕它烧不起来,她把荣太嬷嬷摆在桌上给她替换的旗装拉到火苗下,一会儿,焦味四溢,眼看差不多了,她扯嗓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救火!”

  果不其然,守卫的士兵眼里只有他们至高无上的贝勒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闪身夺门而出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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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命地朝黑暗的山林奔逃,直到认为自己应该安全了,朱慈媛才敢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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