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这样对我!”
他不慌不忙地反驳:“好说,我这还是向你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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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与树为伍,除了水,多尔博什么也不给朱慈媛。刚开始她还能不住口地咒骂,到最后,竟是连呼吸都觉得没力。
风雨折损了她的容颜,并没有挫了她的锐气,当她低垂的视线触及缓缓行近的皮靴时,奋力抬起的双眼,还是涌现惊人的倔强。
“看来你似乎永远不懂得妥协。”
多尔博亲手解下绳索,她娇弱的身子疲软地往前倒,刚好倒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
“如果……”她凑近他耳边,费力地诅咒:“你还有机会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刺你心、剥你皮,把你丢进锅里烹煮……”
“哈哈哈!”多尔博不怒反笑,笑得畅快写意。“很好很好,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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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地喝完一大碗粥,朱慈媛脸上又恢复虎虎生气。
多尔博在桌边托腮看她,满意她很快恢复神采飞扬、略显跋扈的样子。
“把这换上。”多尔博把早已摆在桌上的白色行装递给她。
她捧住,略显迟疑。
“要我帮你换?”
当然不是,她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多谢!我自己会来,只是……”她顿了顿、清清嗓子,换上另一种口气,“本公主换装,你得先回避!”
“公主?”他眉毛一扬,诧异问道:“哪来的公主?”
她娇叱:“当然是明朝公主!”
多尔博恍然大悟。“是吗?但明朝不是已经亡国了吗?”
这话,正好刺中她要害。“你!”
他敛容正色,语气很重地道:“朱慈媛,至高无上的昭仁公主,我劝你千万记住,自三月十九日那天起,你就成了一个平民百姓。”
她被激怒,很自然地抬起手臂又要打人,却被多尔博接住反扣,痛得她冷汗直冒,不服气地嚷着:
“我告诉你,蛮夷之邦,难为华夏之主,我们迟早要把你们赶出关外去!” “说的好!为了彻底让你们死了这条心,我们现在就要南下,踩平你家江山的每一寸土地。现在,你给我乖乖的换衣,不要再逼我用鞭子了。”说完,他粗鲁地把她推向床边。
虽然气愤,但她不会傻得再去讨打。转过身,她慢吞吞地解开衣裳,用光滑的背,对着多尔博。
多尔博哪能容许她这样,轻松地将她扳转过来。
“喂!你……”
“你以后必须习惯这样。”
她懊恼的呻吟,又是一种必须习惯的习惯。
在他灼的目光注视下,她艰难地换完行装起身。
多尔博又看见昔日那个英气逼人、淡雅如仙的绝代佳人了。他忍不住擒住她的腰,一阵炽吻,良久,才不舍地松开。
“大军要往南了,你最好安分一点。”
往南!她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惊喜光芒,这代表逃离的机会大增。
多尔博洞察地冷笑。“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头,现在外面这么乱,待在我身边反而比较安全。”
她暗暗冷哼,根本就不相信。
第五章
大军起程,朱慈媛这才真正见识到战争残酷的一面。
北京城内外的农民,揭起了抗清的旗帜,他们切断交通,使西山的煤炭没有办法顺利运到北京。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的说清军掠夺了北京城的宝藏后便要转回关外,有的则说清军会像对待永平那样,屠了北京城。
之前内乱的汉人,突然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关外来的满清。
明朝瓦解后,自京城逃出的官僚地主退至江南,经过一番斗争,拥立福王即位,南京出现了“弘光”政权,南明小朝廷,偏安对抗。
河北、山东一代的农民纷纷依山据险,立起反清的旗帜。
李白成手下的将领则见风转舵,也改举抗清大旗。
为了阻止南逃的李白成与这些抗清的队伍连成一气,多尔博的军队必须先消灭河北以及邻近山东的反清势力;这些势力多半由农民组成,临时组成的军队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虽然多尔博受命以招降安抚为主,但遇到顽强的抵抗,清军还是会血腥镇压,杀人动辄成千上万,血流成河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在朱慈嫒面前上演。
纵使生性冷血残酷,看到庞大的屠杀场面,朱慈嫒还是会惊恐得头皮发麻,甚至吃不下饭。
让她着急的是,连日跟着多尔博的主力军队,她受到严密的保护,以及荣太嬷嬷寸步不离的监视,夜晚扎营又戒备森严,以防农民军突袭,这样一来,她想奔赴南明的愿望就益加难以实现。
营帐的女性,除了她和荣太嬷嬷之外,陆续增加了一些人。
清单依着掠夺的天性,每进一城,总要掳些妇女至营中作乐。这些妇女,有的是自行依附,知命认命;有的是被强迫而来,镇日愁眉不展,神情沮丧,更有性情刚烈者,掳来第一天使找尽各种方法了结自己的生命。
朱慈媛起初对此颇为感慨,但一个多月下来,这种画面看多了,竟变得麻木,甚至恢复以前冷眼旁观的模样。
知命认命的,整日眉开眼笑,巴不得攀上哪一个将颌,好待日后回京登人正室,当个福晋、诰封命妇什么的,因此一听说关外的小皇帝已经准备进京时,脸上掩不住即将飞黄腾达的喜悦。
这些人不知道她的身分,故对她非常感冒,总认为她装模作样、故作高贵,骨子里其实跟她们没有两样。 、
有一次甚至有人在她背后唾沫,轻蔑地耻笑她。她本想转身赏她们两耳光,不过已有人先一步代替她教训,那个人便是荣太嬷嬷。
这荣太嬷嬷,也跟她的主子一样,心思诡异难测。基本上她算是同情她的遭遇,但她直刺人心、尖刻如刀的话,往往会让人激动得想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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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阳光正炽,太阳无情地烧烤着每一寸土地,在这样的温度下行军,平日看起来剽悍威武的清单也变得毫无生气。
这天黄昏,兵行至山东济宁一处小村庄,由坡上俯瞰,约有几百户人家,却一片死寂、毫无人气,想来又是为了避乱举村南移。
多尔博的几十万大军无法悉数进入村庄,只得大部分在村外扎营,小部分精锐随他人村。
村外,跪了一批人,由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领,虔诚庄重地匍匐于地。
多尔博剑眉微拧,目光迅速一扫,心中暗忖:没有男人。
“壮丁们都走了。”老人用余悸犹存、颤抖沧桑的声音道:“村里只剩下走不动的老人和妇女小孩,我们风闻大将军要来,特别备了佳肴美酒,希望你们尽情享用,不要……不要伤害我们。”
多尔博略一沉吟,脸上没有一丝同情之色;倒不是因为他惯见这种凄凉的景象,而是那个老人启人疑窦的神态。
老人满面风霜、身形干瘦,但当他目光略抬时,多尔博却赫然发现那隐藏在毫不起眼的面貌下,竟是一双精光湛然、睿智豁达的眼。
一个饱受战争摧残惊吓的人,绝不会有那样的一双眼。
老人虽然伏跪于地,语气诚恳,神色却是闪烁不定的。
他的害怕是装出来的,他卑微的眼中射出的光芒是镇定自信、胸藏韬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