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缘筝猛然转身:“学妹,你们这样说别人的坏话是很没格调的事,你们的直系学姐没教过你们吗?”
“我们只是闲聊,又没怎样。”那两个女生嘻皮笑脸,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言行造成别人的伤害。
徐胤书立刻反驳:“谁说没怎样?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让你们聊,你们干嘛没事要骂人不要脸呢?想想看,如果有人在闲聊时骂你不要脸,说一些你根本没做过的事,你会像现在这么不在乎吗?”
两个一年级的女生胀红了脸,自知理亏。
杜缘筝忍着忿怒,微笑望着学妹:
“我和你们的学姐交情不恶,所以我不想生你们的气,我只希望你们别动不动就骂人家不要脸。而且我觉得你们说的话也太过份了,这已经不算是随便聊聊,你们知道吗?那些无耻、不要脸、水性杨花之类的话都是骂人的字眼,你们聊天就聊天,骂我做什么?你们为何不拿这些字眼来聊聊自己呢?”
两个女生同时嗫嚅地说:“学姐……我们再也不会乱讲……
讲话了。”
杜缘筝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走向宿舍,徐胤书尾随在后。
她走到餐厅的门口前,却停了下来。
“我没有胃口吃饭了。”杜缘筝皱着眉头。
难道钟思认为追求女孩子的最佳手段,就是用谣言来中伤她吗?
徐胤书也是谣言的受害者,但他可不认为绝食是惩罚对方最好的方式。
“不行。你把自己饿死,谣言就会消失吗?别管那些神智不清的人说什么,听多了会弄脏自己的耳朵。你好好地吃好好地过日子,干嘛为了没口德的人影响你自己的生活呢?”徐胤书的口气像个成年人。
“你还真潇洒。”杜缘筝心情这才转好了些。
徐胤书像哄小孩一样哄着缘筝:“来,把嘴角往上拉,像一个漂漂亮亮的下弦月。笑一个,说C——”
“C一一”杜缘筝果真照做。
徐胤书举起双手比出两个V字型胜利手势:“棒呆了,你简直又棒……又呆!”
“臭笨蛋!”杜缘筝作势要踹徐胤书一脚。
徐胤书机灵闪开。这时主任教官刚好走出餐厅,徐胤书便撒娇告状:
“教官你看啦,学姐欺负学弟,我好可怜,是受虐青少年。”
“拜托,壮得像大树一样,谁能欺负你?”杜缘筝忘了方才的不悦,和徐胤书斗嘴。
“男生不要欺负女生。”主任教官笑着抛下一句话,便骑上脚踏车离去。
“教官偏袒女生!”徐胤书大声抗议。
因为有徐胤书的嘻闹,杜缘筝得以带着愉快的心情走进餐厅,好好地吃一顿饭。即使隔壁桌的女生正在低声谈论钟思和她、徐胤书的三角恋情,她也不在意。因为那只是一群没有辨别是非能力的人在谈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
七点宿舍晚自习,杜缘筝把搜集到的鸡鸭牛羊的照片全摊在桌上。她和其他同学都一样要接受许多的考试和临床手术的测验,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抽签抽中,然后与班上最优秀的唐敏一起参加全省农科技艺竞赛。
季晓慧最怕的是血片制作,那种把抽自动物身上的血,均匀抹在载玻片上的实验,对季晓慧而言是可怕的恶梦。季晓慧每次以显微镜观察血片,总是找不到血小板,红血球也叠在一起。
而杜缘筝最怕的是要从老师准备的几十张幻灯片里—一认出禽畜的品种。像经常在电视广告中出现的荷兰牛连徐胤书都认得出来,根本不必刻意去记特征,但遇到绵羊杜缘筝就头大了,因为绵羊即使是不同品种,却又长得极像,让她真是怕极了这些原本应该付人喜欢的动物。
“真讨厌,这些小东西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像?它们为什么不多长一只角,或者长出不同颜色的毛咧?”杜缘筝忍不住嘀嘀咕咕。“全都是一团毛茸茸白惨惨的,连头上的角也都是卷曲像蚊香。谁让绵羊长这样?真是太没创意了。”
室友全都知道缘筝的唠叨不是没有原因,所以都没有干涉她,让她在那自言自语。杜缘筝转头望向男生宿舍三楼某间寝室的窗口,徐胤书正在埋头苦思,他要代表学校参加县内学生组的英文作文比赛。
也许是感应到缘筝的目光焦距在自己的身上,徐胤书也转头望向女生宿舍三楼,看见缘筝拿着厚厚的课本敲自己的头,徐胤书明白这是她念书念到快发疯的意思,徐胤书于是比手划脚,脸上拧眉瞪眼,逗缘筝发笑。
两人在各自的寝室窗口前朝对方扮鬼脸,一会儿笑得狡黠,一会儿又笑得甜蜜。看在谁的眼里,都觉得这是对欢欢喜喜的冤家,只是缘筝当局者迷,不知自己对待徐胤书的态度已不像只是个普通交情的学姐了。
九点钟一到,晚自习在各楼层中队长的哨音中结束,在晚点名之后,杜缘筝和一群女住宿生在楼下等待着每晚都会准时开着小发财车到男生宿舍门口前卖消夜的热狗叔叔。
车子如往常般准时到来,男女住宿生涌向去挑选自己想吃的零食。杜缘筝买了巧克力派,一转身,就看见徐胤书也拿着相同的食物准备付帐。
“胤子,这个给你看。”杜缘筝从学妹手上拿来一本刊物,交给徐胤书。
徐胤书低头一看,那是一本大学校刊。
这时,钟思的歌声从二楼窗口传来。男住宿生早就听得很习债,但热狗叔叔却有些受不了:“拜托!他的歌声是很棒,可是能不能请他换别首?”
徐胤书耸耸肩:“他的打歌期还没过,所以目前为止还没准备另一首歌。”
徐胤书看着绿筝,两人面对面地苦笑。
“我要上楼了。”杜缘筝望向男合监的寝室窗口:“不快点回去,你们舍监又要说我们女生故意借着买点心的机会,和你们男生打情骂俏。”
上学期,男舍监向女舍监指出住宿生在买点心的时候借机约会,女住宿生知道之后便赌气不再买消夜,害热狗叔叔的营业额少了一半。但后来是女生们忍不住饥饿及嘴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在每晚点名完难时向热狗叔叔报到。
徐胤书走回寝室,一边吃着巧克力派一边翻阅大学校刊,其中一页缘筝还用桔色莹光笔注明:
这篇文章是在讨论师生之间该不该谈恋爱?其中影射到的人是何大哥。作者不仅旧事重提,再一次伤害何大哥,而且连我也扯进去,说我年纪太轻,还是学生,不适宜和大自己十岁以上具有教师身份的人交往。师生恋到底是什么大罪?为什么我们不能交往?我们又没有做出不该做的事!
徐胤书瞄了作者的名字一眼,他曾听缘筝过,此人是何梦禅的同事,对何梦禅向来很不友善。
“人家规规矩矩谈恋爱,关他们什么事阿?无聊。”徐胤书低声骂了几句,再详读内文。
这篇文章词句优美,但缺乏中国文学中应有的敦厚气质,诸多的婉转隐喻,却比直接骂人更狠。
徐胤书很担心像何梦禅这种毫无战斗力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这些批评?有了那样的分手经验,何梦禅会不会又如同往常那般怯懦,会不会和缘筝分手?
“笨蛋!”徐胤书不禁恨骂自己。“我干嘛害怕他们会分手?”
※※※
周六下午,杜缘筝和徐胤书在高雄某家冰店里各点了一客水果圣代。这次是杜缘筝付的帐,因为她要答谢徐胤书整天都在陪她寻找生长在高雄市各公园、街道、花圃里的有毒植物。她已采集几十种标本,收获颇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