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屏轻轻叹道:“表哥,你没听梦翎说,粗暴和野蛮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她是千金小姐,谁敢对她无礼?你想想看,梦翎会用拳头和人争长论短,是向谁学的?”
“你是说……”在雪屏的提醒后,徐湛然才恍然大悟。“梦翎是从小便被父亲打骂,所以现在脾气才会那么暴烈,动不动就用拳头说道理?”
雪屏嫣然一笑。“康大人是出了名的宠女儿,他怎么舍得打梦翎呢?或许是梦翎的亲娘经常被康大人饱以老拳,所以梦翎长大之后在男人面前就特别凶悍,这样才不会被男人欺负啊。”
雪屏的话并非妄自揣测,因为朝中本来就有人传言康诗郎八面玲政、待人有礼,但在家喜欢殴打妻子,以致于梦翎之母年轻早逝。
对于梦翎的蛮横,徐湛然再也不感到气愤了。梦翎虽有时令人哭笑不得,但也令人心疼。徐湛然二话不说,一抬脚便追了出去。
“表哥,别再和梦翎吵架啊。”雪屏提高嗓门叮咛徐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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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翎有些恍惚地在街上跑着,与她捺身而过的路人都成了一张张笼罩着白雾的脸孔,小贩的叫卖声传到梦翎耳躲里仿佛成了没有语言的声响。
忘了最初是为了什么才和人起冲突的,梦翎在意的是徐湛然在面对雪屏时痴痴傻傻的模样,以及误会梦翎要攻击雪屏时,徐湛然那种怒不可遏的神情。
梦翎狠狠吞下一肚子的委屈,跑进街角一个无人的巷弄里,征忡地望着地面,泪虽不再流下,心却似波人狠狠地拧了几把。
徐湛然追了上来,看见梦翎这般模样,徐湛然感到难过,但又不敢出言安慰。因为徐湛然担心自己若是随便说话,就又要和梦翎吵了起来。
好像如果不是为了吵嘴,他们就无话可说。
静默许久,徐湛然才带着谨慎的态度开口问梦翎:“想不想去刑部见你表嫂?”
梦翎抬头困惑地望着徐湛然。“药枣?我没听过有这东西,是泡了药汤的枣子吗?”
原来梦翎将“表嫂”听成了“药枣”,徐湛然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为了不惹梦翎发火,徐湛然只好强行忍住笑意,再问一次:“我是问你想不想去刑部见你表嫂?”
梦翎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我想去,可我去了好几次,刑部的人都不让我见,说是我爹交代,怕劫囚。”梦翎说到最后,声音大了起来。
“别生气。”徐湛然笑眯眯地望着梦翎。“我有七王爷的特许,可以直入刑部大牢问案。如果你担心我会对你大嫂严刑逼供的话,你不妨随我来。”
梦翎心里虽疑惑徐湛然几时拥有如此大的权责,但为了见见银冰一面,梦翎也只有乖乖随着徐湛然来到刑部大牢。
银冰披散长发,穿着囚服缩在牢房一角。
“嫂嫂,梦儿来看你了。”梦翎轻声呼唤。
银冰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梦翎一眼。“你不必来的,多事。”
听到这么冷漠的口气梦翎并不以为意。梦翎比较伤心的是,银冰不似往昔那么衣着整齐、美貌动人,在牢中待了许多天的银冰显揖神色黯然,脸颊上有清晰可见的掌印、衣服上也血迹斑斑。
“嫂嫂,昨天表哥来看你你不理他,现在又这样对我!”看见银冰伤痕累累,梦翎珠泪成串,娇丽的脸蛋上一片湿润。
徐湛然轻轻拍着梦翎的背脊。
银冰冷笑道:“你们汉人不是就要我们白族死吗?
别在我面前应情假意。反正我是笼子里的老鼠,任凭你们这些猫玩弄。我认了。”
梦翎讶异地看着银冰。原本一个娇柔朴实的白族美女竟对汉人有如此深重的仇恨,这是梦翎所不能理解的。梦翎转头望向徐湛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身在太平盛世,梦翎不明白银冰的怨从何而来。
徐湛环轻叹道:“银冰,你差点没将梦翎害死,她却还当你是好嫂子,你何必这种脸色?”
银冰沉着脸,平静的表象却掩不住眼底的幽怨。
“嫂嫂才不是害我的人呢。”梦翎一面为银冰争辩,一面自怀中取出了手帕。“嫂嫂,其实那天我摔伤,你是很为我着急的。你用手帕替我捂住伤口止血,阻止药师杀我,所以你并不是那么狠心的是不是?”
银冰低头看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左手,这是被烙铁烙过的痕迹,原本昨天杨天曦前来探望时还给了一瓶药膏,但银冰见了不用,更不愿和杨天曦说话。
“嫂嫂,你以前都是那么温柔顺从,现在怎么都冷冰冰的呢?”梦翎晶晶亮亮的大眼都哭红了,但银冰却始终无动无衷。
昔日蜜里调油的姑嫂,现在宛如仇敌。
“废话,她叫银冰,所以她的所做所为,都叫人心里冷了一半。”徐湛然看不惯银冰的态度,故有此言。
银冰本来就是表里不一的人,心肠恶毒、表面柔顺,不但会今男人神魂颠倒,若是发现得迟,说不定杨天曦就真会死在这女人的手中。
徐湛然看得出来,银林来到中原并非为了行刺皇上皇后,而是想要害死杨天曦。但为何这三年来都未曾真正动手行凶,徐湛然百思不得其解。
以杨天曦对银冰的宠爱及信任,银冰要下手应不困难。
但是梦翎自始至终都不肯将银冰视作蛇蝎美人,梦翎坚信,银冰对杨天曦是有感情的。“嫂嫂,你嫁到中原已经三年,难道你真的不爱表哥吗?”梦翎两手抓着牢门,渴盼银冰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银冰倏然站起,惨白着脸直走到牢门前。“我没有我的族人、没有我的父母兄弟吗?我生在大理,却被带来汉土,骨肉分离,做一个汉人的禁备,做一个汉人的禁脔,我心里头怎会有一丝一毫的情爱?”
“你若不愿意,可以和杨大哥说明,他是不会勉强你的。”即使隔着一道门,徐湛然还是担心梦翎会被银冰伤害,因此徐湛然紧紧挨着梦翎身边,以防她遭遇不损。
银冰怒目望向徐湛然。“你别以为你杨大哥是多好的一个人。他和其他的汉人一样,都想作践我们白族女子。”
“嫂嫂!”梦翎一脸哀求的神情,只希望银冰别再如此中伤杨天曦。
杨天曦不是那种会被色欲蒙蔽理智和良心的人,怎么在银冰的嘴里却成了大色鬼了。
徐湛然轻蔑一笑。“我听说当初是你自己走到杨大哥面前,要把自己当成贡品献给杨大哥。”
银冰忿怒地瞪视徐湛然。“他要是正人君子,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对我们白族没有恶意,不会真的灭我白族?如果不是要我牺牲来换得白族的安宁,他就算是把我赶走,我也不恨他呀。”
梦翎睁大了眼,这会儿他可真是听见绝世奇谈了,她明明记得杨天曦是去大理平息一场夺嫡之争,何时又变成要灭人家白族了?
“嫂嫂,你该不会是误会表哥了吧?”梦翎破涕为笑,因为她认为银冰说的话大荒谬了。
银冰却不认为自己有何可笑之处。“我们白族好好的,为什么你们汉人无故带着兵马来侵?还不是要在心从负我们白族人吗?那个姓杜的副帅趁夜找我父亲,说杨天曦要我服侍,若我不从,就要放任将士欺凌我族妇女,三天之后更要灭我白族。我是土司的女儿,怎能不顾族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