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国母,幽荷这就去看看。”花潋王宫内,四大荷字女侍之一,碎步转出养心殿。
“萱儿爱妻,放松心情,免得额面多了条皱纹。”玄彻旻温文儒雅,笑容爽朗。
打从五年前退位为国主,他整日琐事消磨,或与妻吟诗作对,或与妻养花莳草,或与妻射御对阵,或与妻纵论海外,说更明白些,他全部时间都围绕爱妻打转,玄彻旻很难想像会有厌倦的一天。
这日子,正是玄彻旻奢望,幸有言露王儿成就。
此刻,玄彻旻手里捧拿白玉碧盘,调匀珍珠粉薏仁粉伏苓粉雪翎鸡蛋白和混的养颜面膜,一杓杓涂敷爱妻颊面。
“国主、国母……”一高一矮男仆,跟随幽荷之后,喘不上另口气,低首福身。
“小声些。”幽荷回头使眼色。
“有事没事都得等我敷罢这白颜美面的药方子。”那卧躺娇躯,火气不小。
“萱儿爱妻。”彻旻让她这噘唇嘟鼻样儿给惹笑。
“回、回国母,是……是……”结结巴巴。
“还是咧,你当我话是在放……风。”萱儿硬拗,岔气地咳、咳……
“萱儿,这敷面不涂,省得弄皱你光滑脸蛋。”玄彻旻隐忍笑意,若不是他在场,萱儿那放风应该会更白话地被说成放屁。
“夫君,人家不依,你糗我。”萱儿吐舌,眼鼻全挤在一起,都三十好几,还俨然是副小女儿神态。
夫君爱宠,怜宠得没天没理。
“我没糗你,绝对没有。”玄彻旻拿巾子擦去她额颊敷面。
“禀国主,是貘殿下回来。”那瘦高男仆,咽了口水,气顺。
“貘儿,貘儿回来。”她是听错吗?巧盼狐疑。
“你没听错。”多年夫妻,深谙她一行一止后的思考。
“这个没心没肝没肺的小东西,终于肯回来见他王母。”满嘴啐骂,急得跳起身,撞了夫君一身。
“别急,别急,萱儿。”儒雅脸庞没半点愠怒。萱儿的鲁莽,萱儿直爽,那是家常便饭,玄彻旻一迷恋,就是几十年。
“王母、王父。”养心殿口传来宏亮声音。
“你这没心没肝没肺的小东西,盼得你王母我肝肠寸断。”萱儿奔往屏门,完全没注意筒裙缠脚。
玄彻旻冷汗直流,飞身纵去,和玄貘扑身过来的身形,眶碰……撞了两身骨,摊落,两父子同时抬头。
“王母……”
“萱儿……”
眼慌心乱,父子俩再施轻功,瞠目萱儿腾飞的娇躯。
来不及了,为免碰撞,赶忙旋过身子,各飞转养心殿堂另一边去。
萱儿没有四脚朝天摔跌,她稳稳落入阿菡怀里。
阿菡两足围云聚雾,身形灵巧往那飞来女子去。
养心殿上一干男仆女侍全看傻愣,提心吊胆,还好是貘殿下旁的少女,轻功了得,没让国母摔得整身淤青。
一干人等皆当她的御风飞行是上层轻功。
第八章
“还好、还好,没事。”萱儿吐吐粉舌,抚抚胸口,松缓眼眉鼻唇全兜搭一块儿的窘状。
这张水丽脸蛋,挤眉弄鼻样儿,还真像玄貘,或者,是玄貘像她。
“茨儿。”她杏眼张圆,心头湿热。
阿菡很久没听到这字眼了,心底一抽,那是阿娘闺名,她可是阿娘故人。
“王母。”玄貘搂抱母亲,一颗心才吃了定心丸。“你每次给人拥抱,都得这么惊天动地,你看啦,王父让你吓得脸色发青,还好,有阿菡接住你,不然,我拿什么赔给王父。”
“你这没心没肝没肺的小东西,就会跟王母我没大没小。”她杏眼瞅睨,搂了爱儿整头,满是母亲关爱。
“王母,才多日没见,你话里怎么一堆形容词,没心没肝还没肺,那我不是早挂了?”
萱儿绣花拳头敲上玄貘左肩。
“我呸呸呸,口没遮拦,你给我出海,一去就三年多,把你王母我盼得柔肠寸断。”说完,泪眼婆娑,就往玄貘前襟抹泪抹涕,顺带满脸剩余敷面,全揩擦干净。
“王父,救救我。”玄貘快被王母鼻涕眼泪淹没。
“萱儿,不哭,王儿都回来了。”揽过妻子,哄疼。“不然,你要我这夫君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好了,我们罚王儿一年不准出海,你说,好不好?”
“王父。”玄貘惨叫,翻掀白眼。
“算了,夫君,反正王儿已大,翅膀长硬,就不甩我这怀他十月胎的母亲,夫君,你说,萱儿我是不是可怜啊?”抬起泪眸望夫君,顺巧,睨眼王儿,极是淘气。
“不然。”玄彻旻异常认真,二十年相处,终于跟得上萱儿,她古灵精怪性子。“我们把王儿再塞回你肚子。”
“夫君,你又糗人家。”萱儿嘟唇,讨厌,怎么被识破,她夫君愈来愈聪明,真不好玩。
“为夫不敢。”
“夫君哪儿不敢了……”萱儿正扳指条列。
阿菡看得万分趣味。
这就是家人,好明显的亲情牵扯。
刚刚的玄言露,还有玄貘的王父、王母,行止是莽撞奇怪些,但处处是血缘天性的关怀。
表示方法不一,却像极她对阿娘妹妹的牵挂不舍。
“阿菡,别被我王母吓傻,她这样是家常便饭?”
“家常便饭?”阿菡不信。“有人把跌倒当家常便饭。”
“反正,最后跌疼的不会是她。”
“我明白。”她笑展眼眉。
“你愈来愈肯笑了。”玄貘不迷恋她丽颜,却耽溺她笑靥,笑得要千花尽失妍采。“先带你去别处看看,否则,等他们卿卿我我完,还不晓得是哪时候。”
远天,彩云绚霞,辉映;地上,金风玉露,呢语。
“你王父没有三宫六院?”阿菡没见到其他嫔妃。
“就两个妃子,一个是言露姊姊的亲生母亲,她身子孱弱,在言露姊姊七八岁时,就魂归西天,另一人,便是我王母。”
“没想过再另纳嫔妃吗?”
“王父不是东霖皇帝,从小到大,他常在我们耳边说,一生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恩情多于爱情,一个是爱情多于恩情。”
“貘貘,你母亲是爱情多于恩情。”阿菡原以为,称君作王的特权之一,拥尽天下美颜,就像那权力仰天的东霖男人,新宠一个换过一个,或者,仅仅是随人心念。
为与不为,因人而论。
“王父很公平,他没亏待过谁,当然,一生就最爱这两个女人。”他望眼花潋王城,言露姊姊的母亲虽早逝,但王城里,无处不是她踪迹,这东都名为“花潋”。
“你前襟脏污。”
“再换,就好,王母,有时比我们还像个孩子。”玄貘满脸飞笑。
※ ※ ※
“王儿,把那姑娘留下,你就自动闪边去。”
玄貘阿菡才转入回廊,便因那细声大语顿住脚步。
“别急,免得再绊倒。”玄彻旻额头大汗,轻撩爱妻筒裙,省得她跌倒。
“王母,她是阿菡。”
“玄玥国母。”阿菡轻轻颔首福身。
“不用行大礼,小姑娘,你叫阿菡,那你母亲……”实在像极,萱儿拉她右手腕。“刚刚幸好有你。”
萱儿瞥见阿菡手腕上的平安如意,先是错愣,后则欢喜,这个儿子,不愧是她孩子。
终于,解下如意琉璃,看来,把心都给阿菡。
“芙渠向玥,你是茨儿的女儿,长得还真像,眼底眉梢全都是一个样儿。”萱儿陷入回忆,二十年前,多有茨儿成全,她方能和彻旻共结连理,洞房花烛前,她把祖传珍宝芙渠向玥赠与茨儿。
她们情同姊妹,一条祖传珍宝琥珀炼子,终比不上茨儿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