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要她受了委屈哭泣的时候,康诺总会把她搂在怀里,用温柔的话语呵护她,甚至扮小丑逗她开心。
“康诺……康诺……”那温柔的笑颜以及柔和的声音,令季蔷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冲动地喊出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临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中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她突然怨起月下老人,当年既然让康诺用红线圈住了她,为何又让他们不能长相厮守?难道这辈子她只能靠着回忆活着吗?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 ※ ※
“铃……”
吵闹的铃声惊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季蔷,不知是昨个夜里哭太久了,还是时差的问题,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似的。
“铃……”
这个铃声不但刺耳,更加深了她的头疼。她伸手将床头上的闹钟一按,岂知铃声仍不放弃似的直响。
这下她真的完完全全清醒了,原来是电话铃响而不是闹钟在响。
她忘了自己房间有电话,而这电话是当年康诺为了她有习惯性赖床上课老爱迟到,特地叫人给她装的。
那时候康诺总会用电话给她morning call,他还会学着用各种逗趣、古怪的声音逗她。
又是康诺!她暗暗地呻吟一声,这么动不动就想起他的一切一切,教她如何能真的将他忘怀?
她甩了下头,彷佛要把深植在她脑海中的康诺甩掉,然后伸手想去接电话。忽然,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打电话的人会是谁?是他吗?
她的心狂跳起来,如果真是他,她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只怕口未开,泪已先流。
挣扎中她颤着手接起电话。
“喂……”她怯怯地应了一声,那种期待又害怕的激情揪紧她的心。
“蔷蔷,是我,你还没起床吗?”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季薇的声音。
“我……”咚!她的一颗心滑落到谷底。
“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没……没什么,大概是时差还没调过来吧!”她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约……定?”有吗?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混乱成一片。
“二十分钟后,我在约翰医生的诊所等你,你找纸笔把诊所的住址记下来。”季薇随后说出一串地址,然后不忘加强道:“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
季蔷握着已发出“嘟……嘟”响声的话筒,脑子里找不出一丝叫理智的东西,甚至连郑美娟何时走入她的房间都不知道。
“蔷蔷!”郑美娟的声音令她吓了一大跳,连带地电话筒也从手中滑落。
“妈,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敲了好几下门你都没有回答,我听到你房间电话响,还以为你睡沉了,才进来看看。”郑美娟替她拾起电话筒,发出疑问:“是谁打电话给你?”
“呃……是……是……姊姊。”她神色慌张。
“薇薇?她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了?”
“呃……是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
“那么她一大早打电话给你是不是要约你见面?”郑美娟将话筒放回原处。
“妈,您怎么知道?”她十分讶异。
“我用猜的嘛!你们两姊妹从小到大就最有话说,薇薇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见你,和你谈谈心。”郑美娟笑瞇瞇地注视着她。
二十分钟!季蔷蓦然记起季薇给她的时限,从床上一跃而起。
“蔷蔷,你在急什么?”郑美娟望着毛毛躁躁的女儿问。
“没什么,我和姊约好要见面,我怕迟到。”她迅速地梳洗、换衣服,就如同以前要上课迟到的景象。
“慢慢来,都两年了,还是这么急惊风的。”郑美娟宠溺地嘟嚷着:“要是康诺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笑你仍没有长大。”
康诺……喔!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蔷蔷你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糟?”郑美娟细心地察觉到女儿的异状。
“没有哇!大概睡得不好。”她伸手把刚才抄下的地址塞入自己的牛仔裤口袋内,拿了个小包包便准备出门。
“蔷蔷,身上有没有台币?”郑美娟叫住她。
“有。”她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没忘记你姊夫的家吧?”
“呃……没忘记。”
两年前在康诺和季薇结婚当日,她去了他们的房子一次,那时候她的心情既悲伤又低落,根本无暇去注意房子长得什么样子,印象中只有那是一幢坐落在安和路上的高级大厦。
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她要去的地方是诊所,而不是康诺和季薇的爱巢。
※ ※ ※
阔别了两年的台北变得繁华,交通也随着更加混乱。
当她到达季薇指定的诊所时,已经比原先预定的时间迟将近十五分钟。
她才下了出租车,就见到站在诊所门外张望的季薇。
“对不起,姊,刚刚塞车,所以……”
她气喘吁吁地还未把话说完,季薇已一语不发地把她带进诊所内的诊疗室。
“约翰医生,我妹妹已经来了。”季薇对着正理首打计算机的一位外国人介绍。
约翰停下打计算机的动作,从椅子站了起来。他有一头浓密带褐色的卷发,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修长的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身上也没有穿医护人员的白色外套,如果不是季薇称他医生,季蔷会将他误认为艺术工作者或者上帝的使者……传教士。
“你好,季小姐。”约翰一口流利的国语令季蔷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你好。”季蔷心头上的压力减少了许多。从小到大,她最害怕上医院看医生,医院那股浓浓的药水味令她十分作呕。
但是,她从刚才进门到现在,非但没有闻到刺鼻的药水味,诊所内的装潢摆设,都不像一般医院那样令人感到恐惧,加上诊疗室内流泻着轻柔的钢琴演奏曲,更令她上心思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放轻松心情,我想事先令姊已经和你做过良好的沟通了吧?”约翰微笑地注视着她。
沟通?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季薇对她的要求?
见她没有回答,约翰误以为她是完全作好心理准备,于是开始询问她一些私人问题。
“季小姐,我从令姊口中得知你尚未结婚,但是请问你有过性行为或固定的性伴侣吗?”
季蔷没料到他的问题会是如此直接,霎时涨红了脸,傻了眼。
“我……没有……”
她的回答令约翰眼中闪过一抹吃惊的光采,她明白他在想什么。
对开放的西方人而言,有许多女孩子在她这年纪已经大部分有过性行为。
“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她可不希望让他把她当成怪物。
“ok,很好。”原本的吃惊已被称赞所取代,约翰取出一张资料表递给了她说:“你把上面的问题切切实实地回答,然后等一会儿你要做抽血、尿液的检查,我们必须在母体最健康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人工受孕。”
人工受孕这四个字令她的胃部翻了个筋斗。
“蔷蔷,你放心,约翰医生是人工受孕的权威,他的医术很高明,几乎没有失败的例子。”季薇鼓励地说。
“姊……”她有点退缩了。
“蔷蓄,你该不会想临阵脱逃吧?”季薇哀怨的眼神带着殷殷的期盼。“你想想康诺,他一直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你不想让他有所遗憾吧?”
又来了!她一向心软,她受不了任何人的要求……尤其是季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