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靖如寒红了脸,被他包裹住的手背像是着了火似的发烫。
“怎么了?”冷知砚看着她,发觉前一刻脸色苍白的她多了分红潮,这才猛然意识到两人过度的亲密,连忙将手抽回。
靖如寒脸上的红潮稍稍消褪,低喃解释着,“我自个儿手笨,所以才会连一个药碗都捧不住。”
“把药喝一喝,然后上床休息。”他的黑眸霎时蒙上一抹阴寒,紧握在身侧的拳头说明他此刻对自己的愤怒。
他应该要丢下她一走了之的,可是为什么看见她烫伤了手,他就不受控制的转回离开的脚步。
还未忘情吗?他还没有把那个女人的身影彻底的从他的内心拔除干净吗?望着她那酷似另一个女人的侧颜,他发觉到自己的心正逐渐软化。
“该死!”他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倏地转身。
他为什么要救她?他不应该救她的,不应该因为她的侧颜像极了那名伤他的女子而一时心软……
“恩公。”靖如寒急急起身,拖着虚软的身子追上去,“恩公,你要上哪儿去?”
“离开。”冷知砚丢下简单明了的回答。
听见这话儿,她忙不迭的朝他跪了下来,“承蒙恩公三番两次的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向你磕三个响头以谢其恩。”
当她要把头磕下去时,一把银亮的剑鞘抵在她的额际,冷冷的声音自她顶上传来,“我说过,别向我磕头。”
她抬头看着他那张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酷脸,“可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
“不要你报答。”他之所以会救她,是因为他还忘不了残留于心中最后一丝怜疼。
“可是自幼爹跟娘就教导我有恩必报,这是做人根本的道理。”靖如寒执拗的跪在地上回答。
“迂腐!”他轻嗤一声。
“恩公,这不是迂腐,这是做人最根本的道理。”爹娘的教导深植于她的心中,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宝藏。
“行了,你起来吧。”冷知砚拉着她虚弱的身子起身,“把药喝一喝,上床休息。”
她顺从的将方才喝到一半的药碗捧起,一口气喝完后,走到床榻躺下。
“恩公,我要如何报答你?”教她念念不忘的是该要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我说过,不要你报答。”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出手救她。
乍然见到她那惊惶失措的侧颜,他就失去了自律的心绪,待他回过神,已经出声吓阻黑老大,接下来还破了己身的戒律,出手救了不相干的她。
“咳咳咳……”喉间一阵奇痒,让她不适的剧烈咳嗽,等到稍稍止住喉间的骚动后,她坐起身,一脸祈盼的望向他。
冷知砚忽感额际传来隐隐的阵痛,行走江湖,这样带着哀怜恳切的眼神他看得多了,而他也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喉间的声音却违背了他的心志,“你该不会是想求我什么吧?”
靖如寒虚弱的绽出一抹浅笑,为面容苍白的她添了一抹恬静风情,眼中有藏不住的浓浓哀情,“恩公,可以请你代我埋葬我爹的尸体吗?我实在不忍让他一个人睡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一片片的雪花把他给淹没。”
冷知砚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她瞧。
“恩公?”她被他那双乌黑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脸儿微微发烫。
望着她苍白的秀颜,他不难看出藏于眼底的是一片无尽的悲切哀痛,“你很孝顺。”
“这是应该的,爹娘养育我十七载,虽然他们并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但是他们疼我、爱我、怜我的这份心,让我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她忍住欲出口的呜咽,强抑下袭上心头的悲怆。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低语喃道,眼中流转着百回愁绪。
靖如寒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一心沉浸在深切的伤感中,“如果思公感到为难的话,那我就不麻烦恩公了。”
“你在干什么?”见她坐起身双脚落地,他以冷眼喝止她接下来的举动。
她的双腿垂落在床榻旁,一脸惊慌的接收他投来的阴寒眸光,“我……我想,如果恩公不愿意帮我这个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处理,毕竟那是养育我十七年的爹,由我亲手埋葬是最好不过了。”
“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他的冷语匆匆钻入她耳里,待她回过神时,她已被他压下,平躺在床榻上,“恩公?”
“我说过别叫我恩公。至于你爹的事,我会帮你办好,你只管安心的休息养病。”
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温度变化,紧绷的面容也没有一丝松动,但是他所应允的每字每句却给了她一种温暖的感受。
“恩公,你真是一个大好人。”靖如寒忍不住喟叹,道出心里的感受。
听见她的恭维,冷知砚掀唇露出一抹冷嘲热讽,眼底隐约浮现属于黑暗的残酷冽息,“大好人?哼,等你知道我是谁之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
冷风呼呼自颊边吹啸而过,冷知砚背上背着一把银亮宝剑,昂藏的身躯包里在宽大的黑色被风之内,挡去了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
“咳咳……”细微的咳嗽声自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包袱紧紧跟随于他。
冷知砚回头瞟了仍有苍白病容的靖如寒一眼,不悦的皱了下眉,强压下欲夺口而出的关怀,视若无睹的继续向前行进。
“咳咳……”靖如寒又是一阵咳嗽,刺骨寒风不断骚弄着她的喉咙,让她无法控制的咳出声。
她拿着绣帕抢住了口,也暂时不让寒气钻入她的喉咙,引发一连串的不适,然后抬头观望,原本在前方悠悠行走的黑色身影已在顷刻间杳然无踪。
“恩公,恩公你在哪里?”她心焦的小跑步起来,一双清澈明眸不忘在周遭的树头观望,查探有无她熟悉的身影。
小跑步了一阵之后,当她的额上冒出粒粒珠汗时,她看见一抹昂立在树梢间的黑影,这才释怀的弯唇露出安心的笑容。
“恩公,你又吓到我了。”她拍拍惊魂甫定的心,笑看着迎风而立的潇洒身影。
冷知砚以居高临下之姿睨了她一眼,“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何时?”
这几日下来,她就像个背后灵似的甩也甩不掉,几番以轻功倏然消失在她眼前,她便焦急的奔驰起来,不顾自己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扯着喉咙不断地叫唤他。
她脸上的心慌焦虑让他冷硬的心充满不可思议的不舍之情,这才从暗处现身唤她,让她不再提心吊胆的松了口气,而在下一刻她就会带着灼热高烫的温度倒在他的怀里。
麻烦!这个固执顽强的女人绝对会是个天大的麻烦!
靖如寒仍是傻傻的微笑,“我就知道恩公是个好人。”
他的眼底闪烁着冷酷寒光,紧抿的唇角隐含不悦之情,“你再说我是好人的话,我就立刻消失在你眼前。”
好人的字眼可跟他这个专以杀人为业的杀手搭不上半点关系,只有脑子不懂转弯的她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恩公……”
“不要再叫我思公。”
“那……”靖如寒一脸为难,“我要叫你什么?”
“什么都别叫。”冷知砚自树上轻轻跃下,“如果你想日落阳村的话,前头有一条叉路可以直接到。”
“恩……”她赶紧改口,“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好好报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