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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兴味十足地打量那女子,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破了几个洞的布鞋,这身打扮真像一级贫户。

  不过,褴褛的衣着却无法掩盖她绝美的风姿,雪嫩的脸庞被盛暑的阳光晒得霞红,素净的容颜娇柔无限,眉目如画,但容色甚是憔悴。

  “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哟!”

  无怜香惜玉之心的骑士粗声恶气地骂道:“这只没长眼的畜牲害我差点摔死,我非打烂它不可!”

  女子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既然你没摔死,就别跟它计较吧!大人不记小人过,便何况是小狗之过呢?”

  这句话不就是绕着弯骂他是比小人还不如的人渣吗?骑士气得脸色焦黄,双手颤抖,“你欠扁哟!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不去睬他,紧搂着哈比不肯退开。

  骑士忍无可忍,“啪”的一声,他毫不客气地用大锁砸打哈比,凶器却落在女子柔皙的手背上,晶莹的雪肤随即染上刺目的殷红,教人看了打心底泛疼。

  见她痛得眼泪汪汪,却咬住下唇没有叫出声来,林子恩心中一恸,这种坚决捍卫哈比的神情,他只在语眉脸上见过。

  这女子一张瓜子脸儿才巴掌大,比语眉的心型脸蛋略尖,她没有语眉乌溜溜的灵动妙目,但当她抱着哈比时,他诧异地发现两人气韵神貌十分雷同,她简直就像年纪小着两岁的语眉。

  冲着这一点,他就不能让人欺负她。

  林子恩抓住骑士的衣襟,喝道:“你再伤人,我就把你解送警局!”

  骑士反问他,“是这只狗闯祸在先,你凭什么送我去警局?”

  林子恩嘴角微微咧了,揶揄奚落他,“狗不是人,既不能享受权利,也不用负担义务,法院会将狗判死刑定谳吗?”

  骑士大怒回嘴道:“这只狗妨碍交通安全,它该死!”

  说完,他又想痛扁哈比,女子抱着它躲到林子恩身后。林子恩护住她,冷冷笑了起来,“你大可把哈比抓到警局,若要枪毙,还是要它坐电椅,悉听尊便。就算它上了断头台,也不能抹煞你打伤这位小姐的事实,你以为伤害罪就不用坐牢吗?”

  骑士就算多长出十张嘴,也决计辩不过林子恩这种舌粲莲花的讼师,何况他不谙法令,更加不是林子恩的对手。

  震慑于对手凌人的气势,他知道再待下去也讨不回公道,只好悻悻然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林子恩扶起抱着哈比的女子,自然而然地说:“上车吧!”

  女子踩着细碎的脚步,乖顺地跟着他走,一句话也没多问,好像她生下来就该听他的话。

  哈比呜呜低吠,提醒她不要被人面兽心的丧门星给骗了,这人斯斯文文的反相下,可藏着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毒辣心肠呢!

  女子恬静地柔笑,完全没感应到哈比的警告之意,它无可奈何地翻翻白眼,又是另一个笨主子!

  信任林子恩,这是陌生女子和关语眉另一个奇异的共通处。

  第三章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再寻常也不过的问题,林子恩口气又不见得如何咄咄逼人,女子却如同惊弓之鸟,惶惧的眼神似乎想落荒而逃。

  “我……我……”

  女子苦苦思索,试图想起自己的名字,偏偏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竟是连自己姓啥名啥都记不起来。

  出于下意识的,她纤细的手指抚摩着颈项上的金锁链。林子恩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瞥见她脖子上的金锁链时,不由得惊疑交集,那不是语眉的长命锁吗?

  驾驶人分心的结果,跑车险些冲入对向车道,他急转方向盘,“吱”的一声,轮胎因高速磨擦爆出丝丝火花。

  “好痛!”

  女子猝不及防,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光滑细致的肌肤多了一处红痕。

  “要不要紧?”

  林子恩敷衍地揉揉她额角红肿的淤伤,导入正题道:“我想瞧瞧你的金锁链。”他此话虽是请求,却带有几分命令的味道。

  女子微一迟疑,依言取下金锁链,递给他。

  林子恩将金锁链翻来覆去查看,这条金锁链和语眉从小戴在身上的那一条不论式样、成色、重量都分毫不差,显然出自同一设计师之后。

  语眉的长命锁是她母亲于敏的遗物,于敏只生了一个女儿,换句话说,此链只应语眉有,这女子的金锁链从何得来?

  饶是他自诩为“智多星”,此刻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半点头绪,看着金锁链表面上的名字想必她叫何琬莹。

  何琬莹螓首微侧,秀发垂泻而下,披在肩上,泛着淡淡的自然光泽,她咬着嘴唇迷惘地答道:“我……叫何琬莹吗?”

  林子恩眉头一皱,这算哪门子答案呀?哪有人连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如果她不是存心骗人,就是得了失忆症。

  在科技挂帅的二十世纪,对吃法律这行饭的人而言,广泛地涉猎各行各业的知识远比能将法条倒背如流更重要,林子恩是叱咤风云的大律师,一向博学宏览,常识之丰富自不在话下,失忆症的成因难不倒他。

  审视何琬莹清秀姣好的容颜,他判断她最多只有二十出头,正当韶华,可能比语眉还小着两岁,尚不到罹患老年痴呆症的年纪。

  况且,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不只记忆力减退,也会出现言语迟钝、辞不达意的退化病征,方才见她和骑士在十字路口杠上,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辞气铿锵,哪里像是脑力不及格的痴呆女?他剔掉罹病的可能性。

  他最近看过一则医学报导,最新的研究发现倘若患者头部遭受重击,伤及大脑右半叶掌管记忆力的视丘,会使得患者在一夕之间,完全忘了过去的种种,包括自己的姓名生辰,都不复记忆。

  何琬莹漂亮的小脑袋端端正正地长在光洁白皙的脖子上,看不出有受过外伤的痕迹,应该也不是因此而导至失忆。

  擘肌分理地剖析到这个地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失忆,说什么忘了姓名全是骗人的。林子恩剑眉微皱,不像呀!他在尔虞我诈的法界打滚了八年,识人之明不但有,而且还不少,对方有没有说谎,多半一看便知。

  这女孩目光和正、举止娴雅,显然来自良好的家庭,她对哈比施以援手,浑身充满了道德勇气,怎么看也不像骗吃骗喝的女老千。

  这千头万绪的狐疑不知从何解起,他决定放弃,她是落难仙子也好,是索命罗刹也罢,他都不想锳浑水。

  将金锁链物归原方,林子恩不带感情地说:“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何琬莹苦苦一笑,黯然的道:“我没有家。”

  林子恩问道:“连朋友也没有吗?”

  何琬莹又摇了摇头,目眶微湿,泪光盈然。即使有朋友,她也记不得了,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霎时之间,她涌起放声大哭的冲动。

  人又不是水帘洞的野猴子,怎能可能无父无母、亲戚朋友一概从缺?难不成她从石头里蹦出来吗?林子恩认定她是蓄意欺瞒。

  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接近他,一定别有所图,虽然她看起来不像善玩手段的蛇蝎女,律师的本能还是让他对她保持高度的警戒心。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淡淡地询问,语气之中对她全无半点关怀,好像把她当成烫手山芋般,等不及要抛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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