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坐在门内靠左的桌边,兴趣浓郁地期待一睹真颜。老天爷不拘一格降人才,到底是哪路人马?比混黑道的还狠。人家开香堂审叛徒也只不过三刀六洞而已。
没有比这更好玩的事了——乔枫被一个珠光宝气的高瘦女子半扶半拖地送来求医。
这位美女身高一米七八以上,高跟鞋忽略不计;体重四十公斤以下,附加首饰。全身黑衣,侧面看与一条着墨稍重的直线基本吻合,找不到任何凸凹起伏。除去那碍眼的钻石首饰,她活象一具画皮。
画皮美女对冯茜看了一眼,谈不上是个大美人,但也有几分姿色,她才不放心让乔枫跟俏护士处上关系。
乔枫的脸上混和着痛苦不堪与无可奈何,被动地被扯向左侧的桌子。谁知道一抬头,天哪!谢沅沅幸灾乐祸的似笑非笑吓得他心惊肉跳。艰难地车转方向,再度朝冯茜那边跛过去,他身边的画皮美女——朱玛丽不耐烦地把他—拉一甩:
“坐下,跛着脚还不安份,你要真瘸了,别指望本小姐一辈子伺候你。”
报应不爽嘛!沅沅对无理循环十分满意,微笑点头,十足白衣天使。
“快坐吧!腿伸出来放在木撑上,小心了。”
“他伤得怎么样?会不会残废?”朱玛丽一张乌鸦嘴百无顾忌,她还要带他出去现给那些被她打败的女人看呢!
“我先检查一下。”沅沅拿起剪刀,手起剪落,乔枫一条价值昂贵的西裤就此报废。
乔枫用两根手指拈起一片破裤管。
“你……你于什么?”
“粘住了呀!你们没及时止血包扎,又没有及时就诊,血流多了凝成血块粘住裤管了呀!不剪开你叫我怎么检查?”沅沅用镊子夹着消毒棉清洗他腿上的伤口,很想帮他多用点力气又不太忍心下手。也不怎么严重,六、七处被利刃割破,但都伤得不深,否则不会自动止血。他这种皮肉小伤只用上药包扎—下,过个三、五天就好了,甚至不必上医院。
立于白衣天使救苦救难的立场,沅沅皱起眉表示前景堪忧:
“一时检查不出来,你最好去照个X光,再去拍个片子,三天内一定有结果。”沅沅努力保持严重的表情,“X光室在东四楼,拍片子得再爬到西二楼拐角,这位小姐你背得动这位先生吗?”
朱玛丽一把拖起乔枫,简直烦透了。
“走啦!都怪你没用,害得本小姐给你当苦力。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如砸破你的头,让你自己用两条腿爬上爬下。”
沅沅看见乔枫一副可怜兮兮的蔫苦瓜相,而朱玛丽则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不禁同情起乔枫来了。沅沅嘴利心软,对弱者同情心泛滥,姓乔的虽然很不讨她喜欢,但上回整得他也够本,况且……她再找个理由帮他,况且今天天气不错!
“喂,你们别忙着去。先告诉我这伤怎么来的?如果不是被太危险的凶……武器弄伤的,可能不必这么麻烦。”
“是用花盆……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踢翻了花盆,不慎被碎片划伤的。”乔枫及时想起身后站着那恶婆子,说错一句话,后果不堪设想。搞不好再瘸一条右腿,连带右边裤管报销。他老板的这个独生女儿真是心狠手辣,二话不说举起一只花盆当头掷来,如果不是他还算身手敏捷躲得快,现在铁定是头骨碎裂,一命呜呼。
“哦!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一点了,家里少养些花花草草,少放点坛坛罐罐,否则再打翻了什么盆子……坛子之类的,很容易送命的哦!”沅沅从半垂的眼帘下猛翻白眼,偷窥被影射者有何反应,她刚才的话无异指着和尚骂秃驴。
她显然是高估了朱玛丽的领悟力,对方还真以为她关心乔枫。
“喂,我男朋友的事不用你操心。”朱玛丽又快打破醋坛子,她看清楚沅沅之后就后悔了,这个护士岂止一个“俏”字了得,根本是美丽得等同危险。
“他伤得怎么样?”
“你问我?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不用我操心吧!”
“你……你……”朱玛丽口中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想她自小身体单薄,被她老爸送去学武强身,讲动手,眼前这比她矮上个十五、六公分的小护士自然不是她对手;但讲动口,她还从来没有机会练过,天生的资质又差得可以。向来只有她骂人,甚至打人,谁又敢顶撞她朱大小姐一句。
“我警告你,如果他的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到法院去告你,我请十个律师告你,你不坐牢我就不姓朱。”
“随便!谁知道你姓张姓王,姓猪姓羊?”对朱玛丽的嘴上功夫嗤之以鼻,太逊了嘛!哪有骂人先把自己往绝路上推的。不过最近香港六畜兴旺,这个女人既然不打算姓猪,那么赶紧去挑个黄道吉日转世投胎,下辈子姓个六畜除猪之外的姓倒也不难。
沅沅发现朱玛丽又出现“你……你…”的病兆,出于同情,她先讲半句她受得了的话。
“他的腿是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乔枫喜上眉梢:“真的?”连朱玛丽都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把还剩一口气的人气死是谢沅沅的专长之一,她斯条慢理地吐出下半句。
“怎么会有三长两短呢?最多不过是一长一短而已,他又没有五条腿。”
“什么?”乔枫和朱玛丽差点没来个双人四脚朝天现场表演。
“没什么呀!朱小姐你挑个吉日朝乔公子腿上再照练这么一回,两条腿不就一样短了吗?负负得正嘛!”沅沅很佩服自己居然没有笑得满地打滚,她一本正经的建议,至于乔枫短了一截之后是否只及朱玛丽的肩膀则不在考虑之列了。
朱玛丽涂着厚厚一层脂粉的脸透出青色,她一副天下第一,人人为我的大小姐脾气连她老爸都不敢给她气受。她哪知道今天交了这么好的运,碰个人正宗气死人不赔命,不讲道理的小祖宗。
“我爸爸是‘荣汇’银行的老板,我家的钱多得足够压死你,你小小的护士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沅沅点点头。“好像很耳熟,朱……对了,朱荣发是你爸爸?”
“哼!”朱玛丽用鼻孔发出零下五十度的冷傲哼声,巴不得这个小护士赶紧道歉使她挽回面子。“你现在道歉也来不及了。”
乔枫发现沅沅的笑容甜得要命,根据以往半月卧床不起的悲痛经验,他知道这天外飞来的甜笑是对白痴或绝症患者的奖赏鼓励。居于朱玛丽淫威之下受了不少恶气,他乐得看她出丑。朱家想跟谢家斗?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嘛!他庆幸沅沅的枪口不是对准自己,更感激她的暗中相助。从侧面注视她甜美的笑脸,他觉得自己正心动,心动,管不住地沉溺。
沅沅记起前几天拜访父亲的人。
“我见过朱老板,三天前他到过我家。听说‘荣汇’资金周转困难,是吗?”
“你怎么知道?”朱玛丽只差没拿个扩音器。“荣汇”资金出现问题是高度机密,如果传了出去,随时会造成挤兑,雪上加霜,“荣汇”就死定了。这个小护士怎么可能知道?
沅沅慷慨地替她解惑。
“忘了告诉你,我姓谢,香港商务同业公会主席谢顺昌正好是家父。”
“啊……”朱玛丽的嘴巴咧到耳后根。
乔枫看看眼前这两名女子,朱玛丽的脸色乍青乍白像根萤光棒,跋扈专横仗势欺人的表情不甘愿地渐渐消褪,那副样子又可笑又讨厌。沅沅呢?笑容依旧,轻撇的小嘴显露她的不屑与洋洋自得,像个才恶作剧得逞的优胜者。说来也怪,沅沅对他又骂又整,还害他挨揍,但他竟从来没有怪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