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可怕,是恐怖。”文轩平空打个寒战,仿佛预见洪水猛兽袭来。他计划趁今天晚上有空再去见见亲朋好友们最后一面,再给他叔叔留个遗书什么的。
龙飞忍住笑,他才不信一个女人真能将孔武有力的谢文轩给生吞活剥了。
“本来,必要时我是可以客串保镖的,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大方便插手。”
一句话刚说完,文轩案头的笔筒向他飞射而来。龙飞眼明手快,拿起桌边的文件夹一竖,挡个正着,笔散了一地。
几只笔滚落沅沅脚边,沅沅对这两个人的神经大发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没一点形象地跳坐到龙飞的办公桌上。
“十四个人下落不明,台风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你们现在出海危险得要命,想个别的法子找他们行不行?”
龙飞握住她的手,不说话。文轩也走过来:
“除非你有别的好主意。”
“废话!我就是没主意嘛。我不能劝你们不要去,可是你们去了我又很……害怕,怎么办嘛?”沅沅矛盾得要命,她不能自私得只顾及自己的亲人,更不能置十四条人命于不顾,她办不到。她跳下桌子,习惯性地又想从窗口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到窗口。但她发现她的手被龙飞牵住了,他掌心的温暖与眼中的沉静柔和使她安定了不少,只有这个男人能让她安定下来。
谢文轩如果识趣就该在这对恋人含情脉脉,眉目传情时自动退场,偏偏他突然对一只铅笔发生高度兴趣,翻来覆去看个不停,一双贼眼却时时偷窥观望,然后窃笑不已。
龙飞抽空逮住他无耻的眼光。
“麻烦你叫秘书进来,我想让她发个电报去马来,请钟秀芸到码头接我们。”
文轩跑得比匹马还快,他躲都躲不及,还谈什么接船?
龙飞将沅沅拉近身边,让她坐在膝上。
“台风已经过境了,明年六月前都会风平浪静,这次只是意外。”
“再有下一次意外怎么办?”她始终不能放心。
“你怕我不回来没人娶你?”他不能忍受她的一张俏脸皱巴巴的,她一向是乐天派。
“告诉你,我谢沅沅的杀伤力可不是盖的。最近外科门庭若市,医院里的男医生们在外科诊疗室川流不息,这个擦破了皮,那个扭伤了脚,全找些烂借口在我桌子旁边排队,哪一天我移情别恋你就亏大了。”
龙飞考虑了十秒钟,一本正经地说:“不如我在出发前把他们统统臭揍一顿,这样子他们可以卧床休息十天半个月的,我也比较放心。”
沅沅鼓掌赞成。
“好极了!我明天就向院长提议解散医院半个月,正好跟你们一起出海观光。”
龙飞吓了一跳,她随时都会兴起疯狂的念头。别说出海仍存在遭遇台风的危险,即便是海上寻人不眠不休的劳累也是她经不起的。
“你的任务是坐镇公司,等待消息。先答应我,你要乖乖的,想干什么出格的坏事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玩。”一起玩不一定,替她收捡烂摊子是一定跑不了的。
“我也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回来,我马上找个人嫁了。管他七老八十也好,是个采花贼也好,就算是乔枫我也嫁给他。”
“放心吧!小恶妇,我一定回来娶你,就当做件大善事积德吧!”龙飞突然发现沅沅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正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他疼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唉!你让我怎么跟你保证呢?你叫我怎么舍得放下你呢?别哭了,我心疼死了。”
沅沅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红着脸骂道:“肉麻!”她其实在肚子里大骂自己,流什么眼泪呢?真是没用,外加不吉利。想她谢沅沅几时这样婆妈过,人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泪眼婆娑相思欲狂了。
送走了龙飞和文轩,沅沅提心吊胆地整天抱着个收音机,谁敢打扰她听天气报导谁就是自掘坟墓。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一天好过一天,冬眠了七、八天的太阳公公还抽空赏个脸出来见见人。
只消瞅一眼大小姐那张脸就知道今天是什么天气,佣人们拿出被褥赶集似的扛赴后院,好久没太阳了。
谢顺昌看得眼睛发花,今天有大太阳吗?他哪知道他那宝贝女儿今天的脸色好看得不得了,他询问着女儿的消息。
“小姐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 “小姐上班去了,才走没多一会儿。”
“她们这是干什么?现在哪来太阳。”
常跟在沅沅身边的丫头小喜机灵地端上一杯茶,嘻嘻笑个不停。
“太阳就快出来了!一大清早的,小姐的脸色多云转晴,还哼了一上午的歌。唱什么……海上天空出太阳,照得全身懒洋洋;还有什么……万里碧空好睛朗,我家后院晒衣裳。所以我们家的大婶们都忙进忙出晒被褥晾衣裳了。”
沅沅继续哼唧着她自编自写的“太阳赋”往外科诊疗室踱过去,今天中午轮到她值班。实习医生暂时跟不到大手术,只能在诊疗室充当护士,与纱布、膏药、夹板为伴,但是能够亲手减轻患者的伤痛,得到最直接的感激和近乎谄媚的称赞倒也满足得虚荣心高涨。
柳依依正等她接班,一见到她也不讲什么客气形象了,叫道:“快!快点,我要回去了,又晚了。”
“又只剩你一个人?还有人呢?她们这一次是集体去救火还是又约好了同时拉肚子?”诊疗室除了值班两个人之外一向是四个人,难不成那其余三个人基因突变退化成连体婴,连得非三个人一起早退去上茅坑不可。
“她们约好去吃饭,这里必须留一个人交班。”依依忙着洗手,她只担心凌康等得着急。自从那次友好的罐头午餐开始,仿佛天经地义的,她就晋级为凌康的御用大厨兼职营养顾问。
“你快走吧!当心凌康饿疯了,一看见你就吞了你。”
沅沅戴好护士帽,目送依依离开。什么狗屁规矩,新来的就该次次早到晚退等交班。那群护士素质太低,摆明了不睬她们两个新来的,偏偏想不出一个高级点子来整人,只会在新陈代谢上寻求突破,用这种烂法子聊以泄愤。
天地良心,沅沅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些前辈大姐,自从她踏入这问诊疗室起就提醒自己要诚恳谦虚,虚怀若谷,虚心受教,她都谦恭得近乎虚伪自卑了,依依那付从来不先出招的好脾气更惹不上冤家。但那些护士大姐就是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你是大学生?凭什么医院里高身价的男医生对你趋之若鹜?干什么你医生身份跑到护士堆里来穷搅和?
算了,既然人际关系搞不好,那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如果护士大姐们希望藉实战提高整人技巧,谢大小姐倒是不吝赐教。
另一位值班护士冯茜姗姗来迟。她看了一眼早到的沅沅,不屑地冷哼一声,坐到自己正对门口的坐位上。她原本是诊疗室里最美的一道风景,在那两个小丫头来之前一直都是。
沅沅自顾自剪着纱布,折成方块备用,脑袋里盘算着冯茜从解决新陈代谢的哪一个地点来?餐厅抑或是茅房。
诊疗室的门被人粗鲁地向内撞开,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带着三分怒气,七分醋意在喋喋不休:“你再敢跟那些狐狸精勾三搭四,当心我把你大卸八块扔下海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