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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页

 

  静仪幽幽叹口气:“如果有人家世、样貌、学历、智慧皆为中等而且性格和蔼,还请姐夫代为留意。”

  “呵,条件如此之高,难怪嫁不出去。”之牧把眼睛闭上,声音也渐渐低下去,终不可闻,似乎是睡着了,他这段日子里体力不支,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候多。静仪站起身来,为他掩好被子。

  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静仪的面容,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熟睡的之牧,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像只小蛾在扑扇着翅膀,良久,她用一种几乎是豁出去的口气轻轻说道:“之牧,容我任性一次好不好?”然后我看着她慢慢伏下身子在之牧的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动作笨拙而慌张,可以想见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当她的唇落下去的时候,我的指甲掐进肉里,我甚至考虑是不是要一脚把门踢开破口大骂,或是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出病房,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她脸上那种义无返顾的表情震撼了我,怒火忽然化做酸楚,如果静仪还有重新选择的余地,她不会这么做,可是爱情岂能由人选择?我有些作贼心虚地闪到走廊的柱子后面,直到看着静仪离开才慢慢走进病房。

  之牧正躺在床上睡着,他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加不见血色,嘴唇惨淡无光,面颊也瘦削得凹陷下去,我理了理他的头发在旁边坐下,把脸颊熨贴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爬了满脸,然后沁入到他手中。他为我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的模样,一切都是我害的。之牧也是个傻子,他竟然苯到爱上我,如果当年他选的是静仪会幸福很多吧?但他和静仪一样对自己的情感无能为力。

  之牧微微动了一下,我连忙把泪水在被单上擦干,抬起头;“你醒了?”帮他从床上半坐起身。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把手抽出来,他的眼睛乌黑精亮,一点也没有昏睡过后的混沌,而且我注意到他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背往唇边擦了一下。我有些怀疑,他刚刚是真的睡着,还是故意装糊涂?我心里有数,但是没有细究,有些事情原本不必细究。

  “我……刚刚去了医生那里,他说你复原情况不错……”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的回答是把头扭到一边看窗外的景色。我突然很沮丧,在床边半跪下去,把头埋进棉被里。我的鼻子里满是酸意,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抽噎起来:“对不起……我把你害成这样,你一定很生气……可是我知道错了,你也不肯再原谅我吗?”

  “你知道我有时候又苯又固执,一直都在为了莫名其妙的骄傲而大错特错,我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不管你还要不要听我都要告诉你,之牧,我真的很爱你……很久以前就开始爱你了,可是我太苯,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夏单远,就像你说的,即使没有你,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只是当时我气坏了,我觉得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从床边爬起来,试着想收起眼泪,但是不成功,终于号啕大哭:“我不要离婚,不要……你别抛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决不能没有你。如果你已经不爱我,我没话说,但我们既然还在相爱,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见鬼的自尊骄傲我统统都不管了,只要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哪怕是去地狱也甘心,我抽搐得厉害,以至不能正常呼吸,全身开始发抖。

  之牧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发疯,既不安慰也不劝阻,过了一会,他淡淡地说:“是吗?那真遗憾,我们像两列同时出发的火车,可是方向不同。”

  看着他的神情,我觉得绝望而委屈,心痛得像是有人戳了一刀再淋上盐巴:“如果你一定要离婚,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这种台词很熟悉,电视连续剧里每天都有人在重复,当时笑得前仰后俯,可是原来她们的心情和我一样。

  他被我戏剧性的话逗得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得了,得了,被外人看到还以为我这么神勇,卧病在床还能打老婆。”这是他醒来后和我说过的唯一一句玩笑话,虽然很丢脸,我依然抹干眼泪去抓他的手:“之牧……”

  他不耐烦地把身子往后靠,疲倦地闭上眼睛:“让我睡一下,累死了。”

  我不敢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擦拭着未干的眼泪退到一边。过了一会,闭眼躺着的之牧动了动嘴唇,轻轻说出一句话让我含着泪水笑起来。

  “蠢!要离早离了,还等得到今天?”

  我欢笑一声扑到他旁边,把他圈进怀里,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把他整张脸吻了个遍,他皱着眉头承受,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唇边终于弯起了一个弧度。

  尾声

  之牧像医生讲的那样恢复得很好,主治大夫夸奖我:“刘太太功不可没,似乎从没有看她回过家。”的确是没回过家,我已经让静仪搬回静园,所需物品都由她取来。

  之牧笑说:“是,赶都赶不走,真麻烦。”我做发怒状,大夫则一脸羡慕。

  “不过,你的肺部已经留下隐患,而且免疫能力减低,必须把烟戒掉。”真是个好医生,非常负责。

  “当然当然,我会监督。”我连忙一口应承,然后对着之牧扮鬼脸。

  “刘太太也要戒掉,二手烟危害更大。”我错愕,换成之牧心花怒放的笑。

  随着消息封锁不住,很多人专程坐飞机过来看望之牧,本来公公也要赶来,不过被之牧劝阻住,但是他被迫同意出院后马上回多伦多修养。

  公公说:“世上的钱哪有赚完的一天,只有自己身体最紧要。”

  之牧肃然,他这次的确被整惨,明白越简单老套的话越是真理。

  病房被花篮、果蓝堆满,各式礼物千奇百怪--甚至有一套精装的童话书,我懒得和之牧商量,直接让护士把它们送入老人和儿童病房。最奇怪的是公公竟然送了一匹马,他告诉我们养在加拿大的牧场里,等着我们回去取名字。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之牧显然对自己不按常理的父亲已经习惯:“随他去吧。”

  我想了想:“或许爸爸是要送给快出世的孙儿?”

  之牧的瞳孔猛然张大,白瓷般的脸一下涨红了,他瞪着我的腹部好半天不出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砰砰地心跳声,似乎是经过一番长时间调整后他终于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恭喜你六个月以后要做父亲了。”我愉快地回答,能欣赏到刘之牧的惊慌失措真是件赏心悦目的乐事啊。看他似乎一下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得意洋洋地在他身边坐下,抓过他的手放上小腹:“笨蛋,避孕药从静园晚宴那天开始我就没再吃了。”我停了一下,轻轻地说:“还有就是--谢谢你,谢谢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和孩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新家。”

  “你说静园?”

  “不,是你自己。不管在世界的哪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现在说起肉麻话已经脸不红心不跳。

  之牧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长长吁了口气,他想了想:“我要送一份礼物给这个孩子。你去告诉夏单卡--不用担心了,我决定不起诉夏单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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