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整以待地看着追兵愈来愈近,轻叹一口气,回头望一眼淳于薇离去的方向。
薇薇,就看我这条命,能为你们争取多少时间……
***
淳于薇跟着父亲策马疾奔,心中却挂念着慕容轩,那种不妥的感觉愈来愈明显。
“爹,您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她问。
“我也不太清楚六殿下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只知道外头的守卫全不知上哪里去,然后他就冲进帐内要我跟他离开。”
“中原的皇帝怎么可能让您如此轻易地逃离?”淳于薇奇怪道。“你们后头没有追兵吗?”
“恐怕是有。”室韦族酋长叹一口气。“六殿下为了我的事,已经和他父亲逐渐疏远,也因此很少回到他的别宫,别宫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与大殿下很生疏,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是太子所安排的眼线……唉!”
难怪他急着要他们离开……淳于薇娇躯一震,终于想到何处不妥。
他该不会是想凭一己之力,为他们挡下成千上万的追兵吧?
萨克罗看见淳于薇担忧的脸色,开口安慰道:“六殿下毕竟是中原皇帝的亲生儿子,就算被人发现他私纵酋长,应该也不至于受到太严重的惩罚。”
话虽如此,但如果他以命相搏呢?黑暗之中,谁会看清他是六皇子?淳于薇在心中想道。
轩……
她探手人衣接,紧握胸前的玉佩,忽觉心口一跳。
不行!淳于薇忽然勒住马,她无法这样一走了之!
室韦族酋长和萨克罗愕然地看着她掉转马头。
“你们先离开,我得回去看他一眼。”淳于薇抛下这句话后,策马向前。
“公主!”萨克罗赶紧也跟着掉转马头。“酋长请在此处稍后,我立刻带公主回来。”
淳于薇驱策着“月光”,没命地往前冲。
她的脑中浮现昨天与他缠绵时,他黑眸中的专注深情。
一直以来,他都是用那种深情的眼光看她。但是……她可以感觉到,昨天他看她的眼神与平时不同,而他爱她的方式,也像是在诀别般。
一抹不样的预感掠过胸臆。
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可她仍然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萨克罗离她愈来愈近的马蹄声。
她用力再夹马腹,把“月光”的体力逼迫到极限,再度拉开她和萨克罗的距离。
一旦她确定只是自己的疑心作祟,其实慕容轩还是安然无恙后,她就会马上和爹一起返回塞外,然后努力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如同三年前一样。
只要……确定他无恙……
眼看即将回到那间破庙,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人淳于薇的耳内。
喔!天啊!千万别跟她想像的一样。
淳于薇缓下马儿的脚步,在官道旁的树林中跳下马背,让“月光”留在原处,自己则顺着树林悄声前进。
接着,她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她一路上想像的所有可怖幻想,血淋淋地出现在她眼前。
破庙前的空地上尸横遍野,刺鼻的血腥味连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她,都可以隐约闻到。
浴血奋战的慕容轩,面对的是数十、甚至是上百名禁军,凭着一己之力,将他们牵制在原处,不让他们有机会追拿淳于薇三人。
好在,由于慕容轩毕竟是皇上最疼的儿子,谁也不敢对他痛下杀手,因此禁军的攻击力大幅减弱。
慕容轩的右腿又挨上一刀。
淳于薇瑟缩一下,感觉那刀好似砍在她的心口上。
他为什么不逃?以他的武功,要逃跑是轻而易举的事。
泪水在她眼眶里不住打转,眼看着慕容轩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她的心疼得似被火烧。
快想想办法!该死!你快想想办法啊!淳于薇在心中对自己狂吼。
“快!他快不行了!大伙儿加把劲!”不知道是哪个人大喊道。“虽然我们追丢酋长,但能把他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所有的禁军都与那人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被慕容轩牵制在此地已经好一阵子了,再怎么样恐怕也赶不上淳于薇三人,所以更加卖力地想制伏慕容轩。
正当淳于薇不顾一切地想冲出去时,萨克罗在后头拉住她的臂膀。
她便地回头,脸上早已泪痕满布。
方才她一心只顾虑着慕容轩的安危,根本不知道萨克罗何时来到她的身后。
“放开我!”她低吼。
“公主,你这么冲出去,不过是多一个人送死,反而枉费六殿下的牺牲。”萨克罗一脸严肃地看着战况,坚决地摇头。
“放开我!”淳于该挣扎着,哭喊道。“就算送死,我也要去。萨克罗,就当我求你,放开我!”
“公主,你没听见方才那人说要留活口吗?至少现在六殿下无生命之忧,他曾是中原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中原皇帝不会要他命的。”
“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之后,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我甚至还来不及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他了。”泪水不住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如果你心爱的人有危险,你会狠心地离去吗?”
此时,追来的官兵已经成功地拿下慕容轩。
“萨克罗,我以主子的身分命令你,立刻带着爹回塞外。我要留在这里。”淳于薇以不容抗拒的口气说道。
“但是……”
“没有但是。我是蔷薇姑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淳于薇忽然放软声音。“求求你,我一生只爱他一个人,你忍心看我继续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萨克罗不语,陷人两难之中。
他从来没有看过公主求任何人,如今,她却这样求他,这要他如何是好?
“快点,否则官兵又会追上来。拜托你,替我随便编个借口,带爹回去。”
淳于薇的恳求让萨克罗无法拒绝,只有说道:“公主,你一切小心,我把酋长送回去之后,立即前来与你会合。”
***
不消几日,六皇子私放室韦族酋长的消息震惊京都,成为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茶楼酒肆中不用说,连在青楼里,都可以听见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蔷薇,准备妥当了吧?等会儿该你上场喽!”风雅阁的鸨母走到淳于鼓的“蔷薇阁”前,隔着门喊道。
打从蔷薇离开她这儿,前去皇宫为皇上表演之后,她这儿的生意可说是一落千丈。虽然来捧场的客人是很多,但蔷薇在时,人潮几乎可把门槛给踩烂。
前天他们准备营业的时候,蔷薇忽然孤身出现在后门,要求让她回到风雅阁。
唉哟!她当然很欢迎啦,蔷薇可说是她的财神爷哪!所以她赶忙派人把她所住的蔷薇阁收拾收拾。
不过不知她的那个保镖和其他舞伎上哪里去了,但是谁在乎呢?大爷们想看的,只有蔷薇一人而已。
“阿姨请稍候,蔷薇马上就好。”淳于薇的声音轻柔地传出。因为她只是寄居于此,并非楼里的姑娘,所以不称鸨母为“娘”,而以“阿姨”称之。
“好、好,慢慢来,让那些男人多等等也好!”鸨母宠溺地说。
男人啊,就是贱!越得不到的,他们就越喜欢。
房内,淳于薇转回镜子前继续上妆。她正在画眉的手沉稳坚定,秀眉下的双眸中盛满决心。
她知道她重现风雅阁无异是将自己推入危险的漩涡,光是太子,大概就不会善罢于休。
但那正是她的目的,唯有再度进宫,才能知道慕容轩的下落。
在众人引颈企盼下,蔷薇姑娘终于被群婢簇拥着,出现在风雅阁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