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你不明白你究竟是在谈论些什么吧。”
“,我不明白?”她一步一顿地走近他,双手插在屁股口袋里,鼻子朝天傲然说:“如果你仍然认为我会做那些你指摘我的事,那么,你就太了解我的为人了,或者是你花了老长的时间来说服你自己相信这个。我爱你,摩根,你这个该死的,你清楚地知道这个。”
他的腮帮抽搐了一下:“你爱过我?”
“说得对--爱过,用过去时态。对于一个极力编造谎言、蛆虫般从与女人的关系中溜身的男人,我只感到厌恶,别无其它。”
她迅速转过身去,大步离去,甩下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那儿。她一直走到远远的牲口棚那儿,这才意识到,她的双膝抖得多么厉害。
去他妈的!
去她妈的!
摩根砰的一声将后门关上、依靠在门上,享受室内的凉爽。
我要你从我家里出去,从我的生活里退出去。
“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女士。”
“爸爸,你在说话吗?”
摩根转身朝着韦斯说话的方向,他竟未注意到韦斯在厨房的水池旁边。他站在门口,挺起肩膀,说:“把你的弟弟妹妹们找拢来,然后打点行李,现在我们就离开。”
韦斯望着他,嘴巴木然张开,脸儿发白。
一心只想着快快躲开,莎拉抖了一下马缰,花斑马撒开四蹄,朝小山上狂奔而去。风儿迎面吹拂她的脸面,将挂在脸上的泪珠揩擦掉。
一个小时后,她骑得汗流浃背,风尘仆仆,这才回返来。她走进家,耳际响着一片孩子们的高声说话声,来到客厅一看,惊呆了:一包包一箱箱的衣服和儿童玩具堆满客厅,一直从客厅堆到屋前的门廊里。孩子们的衣服,孩子们的玩具。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赶快靠在门框上撑住身子。
真是这么回事了--他们真的要离开了。
罗布走进来,提起一只箱子。他,满面是泪痕,眼睛又红又肿,没有看她。他把那只箱子搬到摩根刚买的那辆家用旅行车上。旅行车所有的车门和尾盖全都敞开着,仿若好些张开的大口,要将孩子们吞下肚去,带他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带走他们,使她的双臂永远无法搂抱他们。
楼上突然一阵喧闹,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传来一阵扭打和挣扎声,“啪”的一个耳光,跟着是低沉的发誓声,这发誓声无疑是摩根说出来的。
“不!不嘛!我就是不想走!”安吉尖声哭叫说。她飞跑下楼,一头扑倒在莎拉的脚边。
“安吉!”摩根严厉的叫喊声从楼梯顶部传下来。
安吉哽咽着,紧贴在莎拉的大腿上。莎拉蹲下来,她那颤抖的双臂搂抱着小女孩。“会好起来的,安吉宝贝,你会明白的。”
安吉依偎着莎拉的脖子,大声说出她的伤心来:“他说,我们非走不可!”又一声哽咽使她全身颤抖起来。“我不愿离开嘛,莎拉,我不愿离开!别让他把我带走。别让他把我们任何人带走嘛!”
莎拉紧闭双眼,眼泪簌簌滴落脸颊。对如此年幼的小女孩,她如何解释得清楚所发生的事,所发生的事又是如此地残酷,叫她如何解释呢?连她对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呀。啊,上帝,安吉,我也许再也见不着你的面了,我是多么爱你呀,宝贝,我爱你呀!
她抱起安吉,摇晃她,用新奇的奇遇、令人激动的新家、新朋友之类的言不由衷的话语来安慰她。所有这些话语在安吉的脑海浬全无意义,她记不得有别的家,记不得有哪双别的手臂比现在搂抱着她的这双手臂更叫她获得安慰的了,于是她呜咽得更伤心了。
“韦斯,去拖走你的妹妹。”
莎拉猛然睁开双眼,摩根那深棕色眼睛的严厉目光与她的目光对撞了一会儿。他转身,提起最后两袋衣服走了出去。
韦斯望着莎拉,他满脸的痛苦神色。他眨了眨眼睛,嘴唇哆嗦着说:“莎拉……”
莎拉咬紧腮帮,没有大哭起来。她朝韦斯伸出一只手,他快步跑过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她身边,他的双臂抱住她的肩头,他们三个哭成了一团。
一会儿之后,莎拉使劲把韦斯和安吉从怀里推开。“唉,”她说,嗓音颤栗着,“我们在哭些什么呀?我们还会互相见面的。也许,你们的父亲会同意你们不时回来看望一下的。”
她心里明白,这些话不是真的,但是如果这个谎话能有助于他们大伙度过下面几分钟的离别难关,还是值得的。
韦斯站起来,挺起肩膀,将哭泣不止的安吉抱起来贴在他胸口上。没敢再看莎拉一眼,他小声说了一声揪人心肺的再见,走出门口。
莎拉不由自主地跟在韦斯后面走出门口。康妮、罗布和杰夫看见了她,他们一个接一个爬出汽车,朝她跑去,泪水流到他们的脸上。
啊,上帝,啊,上帝。
莎拉猛力将他们一把揽过来,搂住他们,紧紧抱住他们,亲吻他们。一阵抑制不住的哽咽冲上她的喉咙,冲破了她的感情闸门,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她伤心的泪水,使孩子们哭得更加伤心了。
“你们会将你们的情况写信告诉我的,会吧?”
三个孩子全都抽噎着点头:“会的,我们一定会写的。”
“好了,走吧,”她勉强自己说,“你们的父亲在等着你们呢。要懂事听话,关照你们的爸爸。”
“我们会这么做的,莎拉。”
摩根站在汽车旁边,脸如冰冷的石块,沉默着一言不发。见双胞胎和杰夫那样依依不舍地从莎拉的怀抱里离开,他的眼睛里涌动着泪水。他知道,他们太伤心了。见鬼,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一顿轻松愉快的野餐。可是,他能有什么选择呢?
不能仅仅因为孩子们觉得轻松些,就留在这儿,与莎拉一起生活。他的孩子们需要一个永久的家,一个由他们的亲生父亲提供的家。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这一点的。也许会。
他们全家人终于全部坐进汽车后,摩根发动汽车,低头驾驶车子上路了。
除了安吉外,其它孩子全都默不作声。安吉还在抽动鼻子,倒抽气儿。一会儿后,她突然大哭大叫起来:“要是飞人鳖又回来了,那怎么办呢?他不能找见我的!”
摩根从后视镜里,看见杰夫用一只手臂搂着安吉:“上个星期,我把我那只鳖--T先生放走了,飞人鳖可能会找到他的。也许,他俩现在正在一块儿玩耍呢。”
“你……你是……是这样想的?”
“没错,”康妮说,“它俩眼下可能正在一块玩得开心呢。”
一会儿后,安吉又尖叫起来。摩根猛然一脚踩刹车,汽车在布满车辙印的泥土路上滑向一边,差点滑进路侧的壕沟里,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汽车。
“铃铛!我忘了铃铛了!我们要回去拿铃铛!”
摩根扑通一声跌回坐椅里。铃铛。那只耳朵上挂着铃铛的玩具熊。
安吉放开嗓门又叫又哭又闹。摩根的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紧得使他的指关节都快要从皮肤里蹦跳出来。
“我们最好还是回去,爸爸,”韦斯劝说道。
摩根看了他的长子一眼:“你真的想回去,向莎拉再道别一次?”
韦斯将视线调开,望着别人。一会儿后,他转过身去,将安吉抱到前面来,坐到他的大腿上。“唉呀,安吉,”韦斯柔声说,他那低沉平静的话音与安吉的尖声乱叫形成鲜明对照。“我想,你是有意把铃铛留在那儿的。”
“我不……不是有意留下的!我要铃铛嘛!”
“嘘--别作声,现在听我说,”安吉突然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说,“我想,你们留下铃铛,这样莎拉就有人说话啦,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没有我们在身边,孤孤独独一个人了。”
“可是,那个铃铛玩具熊害怕黑暗的呀,”安吉又抽起鼻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