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值得,真的!」她急声强调。「因为你是我的聚哥哥,你一直在做你认为值得的事,而我也一直在做我认为值得的事,而不论是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或支持你做你认为值得的事,都绝对是一件值得的事。」
她说得又快又急。司空聚盯着她沉默半晌,才缓缓地说道:「这些话……也是娘告诉妳的?」
「不是,是我自己这幺认为的。」
司空聚以指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并垂首将额头抵着她的,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敲击了下。「我该拿你怎幺办……」
「聚哥哥,你别不要儿戏、别赶儿戏走、别再丢下儿戏一个人了,好不好?」她柔声乞求。「洛阳的祖屋和家产都已经全部变卖掉,儿戏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妳说--全部家产都变卖了?」为什幺她先前都没有提过?
她轻轻点头。「因为当年城里瘟疫肆虐的情形十分严重,而我又下定了决心要出来找你,所以就变卖所有家产,给自己留了些盘缠,其它的就全散给那些饥民了……」她有些忧虑地看着他。「聚哥哥,你生气啦?」
虽说爹娘在临终前将所有家产全数托付给她继承,但她仍然认为聚哥哥有权决定支配一切。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讶异妳会如此处理那些家产。」
「对不起,我擅自作了决定。」
「无所谓。我若真的在意那些家产,当年我就不会轻易离家了。」他微扯嘴角,意外地俯首给了她的脸颊一吻。
事实上,她变卖家产的举动令他深受感动。这证明了在她心中,他不仅仅是她丈夫而已,同时更是她最最重要的宝贵资产,永远是那些身外之物比不上的。
那幺--在他心中最重要的珍宝又是什幺呢?难道真是那批他遍寻多年、传说中的波斯实物?
长久以来,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幺重要的东西?
「聚哥哥……」她蠕了蠕身子,咬着双唇欲言又止道:「你说你当年可以轻易离开家,是表示不在意那些家产……那是不是也表示……你不在意我?」
司空聚浑身一僵,深深凝望着她,这才发现在她那双清澈纯洁的双眸中,竟隐蕴着淡淡的忧伤。当年,他想必是伤她很重……
「妳真傻--」
生平第一次,他以充满怜惜的心情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慢慢滑向她的脸颊。
「不过虽然傻,却仍是个好妻子。」
他的唇沿着她的脸颊游走,最后再度捕捉住那曾经带来甜蜜骚扰的美丽花蝴蝶;潜藏在他冷酷外表下的热情,就这样被她一点一滴地给唤醒、点燃,然后尽情倾泻。
她一直是他一个人的,从她七岁那年开始--
为了她,他或许会试着去接纳其它事物,包括那个蛮劲十足的小女娃﹗
「聚哥哥……」尽管留恋他的亲吻,丁儿戏还是轻轻推开了他。「你为什幺突然对我说这句话?」
「怎幺,你不开心?」她不是一直希望他能称赞她是个好妻子,为何她看起来并不特别高兴?
「你不会死的,咱们已经平安脱险了,不是吗?」
「什幺?」他一时间没弄懂她说话思考的方向。
丁儿戏忧虑地看着他腿上的伤口。「现在说这句话会不会有些不妥呢?你明明还好好的,你明明不会有事,所以你不必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而急着对我说这句话……」
闻言,司空聚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担心,他沉声低笑道:「我说这句话和我会不会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所以说这句话的原因有两个--」
「什幺原因?」
他耸耸肩,微笑。「因为我想说。」
「真的?」她眨眨湿润的羽睫,接着又问:「那--另一个原因呢?」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唇悬在她的鼻尖上方低喃道。「妳确实是个好妻子。」
「你真的、真的、真的这幺认为?」她既感动又受宠若惊,模样看来傻里傻气的。
司空聚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索性一口气说道:「我认为--妳不但是个好妻子、好儿媳,更是小娃儿的好小娘、阿徒的好师娘,如何,满意了吗?」
「我也可以当天游哥的好妹妹呢!」她天真地补充,引来司空聚眉头一阵紧皱。
「那家伙就不用特地提起了。」
「聚哥哥,你又在吃天游哥的醋了吗?」她搂住他,亲昵道。「我说过了,我只喜欢你一个。虽然你的胡渣会刺痛我的脸颊,你也很重,压得我两腿发麻,可是我还是只喜爱你,我是说真的--」
「这我相信。」
「那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爱我了?就一点点?」冲着他现在心情大好,她忍不住带着一丝期盼大胆直问。
「看在你变卖家产救济贫苦,外加千里寻夫的勇气上,或许是有那幺一点点了。」
「真的?﹗」得到他赞赏式的回答,她简直喜出望外,立刻借机替小傻愿求情道:「那幺看在你已经多喜爱儿戏一点点的分上,你是不是也能多喜爱傻愿一点点?别再喊她『小娃儿』了,直接喊她的名字,可以吗?」
「如果她能保证别再『谋害』我,我会考虑考虑--」
「她不会了,我代她向你保证。」她郑重其事地举起双手。
司空聚睇着她仍握在手里的那把剃刀,不疾不徐道:「妳如果不想代她来『谋害』我,就先把刀放下再说,别挥来挥去的。」他的腿已经流够多血了,他还不想在脸上多出现几条刀口子。
咚!丁儿戏随手一掷,立刻将刀丢进水盆里。
「好了,这样你就要多爱傻愿一点喽﹗」
司空聚欺上前又压住她,长发垂散,显得有些狂野不羁。他嘴角微勾,气息亲昵道:「只要她不要又认为我在『欺负』妳,一切都好谈。」
***
丁儿戏睁开眼,缓缓伸个懒腰,感觉身旁暖暖的。
她睡着了?哦不,是「他们」睡着了!
折腾了大半天,当她和司空聚终于清洗完毕,而她也为他受伤的双腿抹上草药后,即体力不支,累瘫在床上。
不过,在她沉沉入睡之前,她隐约记得司空聚似乎对她说了些什幺,可她现在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
转头望向一旁仍在熟睡的司空聚,她心里无比甜腻。能在睡醒睁开眼的剎那,即可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那是件多幺幸福的事呵!
而现在的她,正在享受这样的幸福呢!
依依不舍地又瞧了他好一会儿,丁儿戏才蹑手蹑脚地掀开棉被起身下床,依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看来,她和司空聚恐怕已经整整睡掉一天一夜了。
悄声步出屋外,她正打算动手准备一顿好吃的来填填早已饿扁的肚子时,冷不防瞧见三抹高矮不一的人影正蹲在屋前的一棵大树底下,无聊地打着呵欠。
「小娘--」
一句兴奋尖喊,小傻愿率先冲出,直扑丁儿戏而来。
「你们什幺时候回来的?怎幺不敲门呢?」丁儿戏抚着小傻愿的头顶,心怀亏欠道,她担心自己冷落傻愿太久。
「昨晚就吵着要回来了,好不容易挨到今天早晨才动身,我已经『尽力』了。」耿天游摊开手,一脸莫可奈何。让她和司空聚独处是他的本意,他当然得尽己所能地为他们制造机会、促成好事,其它的--就纯看他们的造化了﹗
「天游哥,谢谢你替我照顾他们。」
「应该的。」耿天游嘻皮笑脸。「如何?你们也没有辜负我的好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