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一气之下,将高跟鞋脱下来往后一甩,气急败坏地跑到尉靖身边。“尉靖,你是怎么了?”
昏黄的车灯照出他如同雕刻般冷硬的脸部线条,尉靖双手插在口袋里,就是不答?
岳宁僻哩啪啦的话势完全收不住,她续道:“你怎么把重要客户打得鼻青脸肿?我不是再三跟你示意过‘不要紧’吗?他既然如毅哥哥说的那么重要,那我们应该多让着他一点才是嘛!你记不记得毅哥哥说过,尽量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做?再说,如果你真的对她恨不满的话,你口头警告他就好了嘛,现在非成这样,以后大家商场上要见面可就不留情面了。”
尉靖整个人像石雕似的,任由她说下去。
“还有,你打完人之后,为什么那么粗鲁地把我塞进出租车里?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尉家?”
听到她着慌的口气,尉靖一震。她怕我走?他苦笑地摇摇头否决这个念头。
“你的话都问得很好。”尉靖漠然地低吟着。“我把你丢进出租车里,就是要你回家。我现在反问你,你为什么没直接回尉家?你又跟着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岳宁一时语塞。“我……我看到你刚才那么冲动,自己开着车子,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所以找就跟来了……”
“你跟来做什么?”它的声音降到零下四十度。“你现在应该在尉家——”
岳宁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激亢大吼。“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在家里照顾毅哥哥,我应该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足你口口声声械的‘未来大嫂’!”
“既然你知道就好,”尉靖起身,不被她激昂的情绪所左右。他知道把今晚望海的宁静是不可得了。“现在——上车!我载你回尉家去。”
“不,你别想走。”岳宁豁出去了。她赤着脚跑到尉靖面前,挡住他。“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他皱眉。
“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说清楚你在公司里为什么总是对别人好,却始终对我很糟糕、说清楚你当年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说清楚为什么你吻过我之后,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尉靖被她的质问给愕愣住了。他发现自己正望进那双澄澈大眼中,他筑起的冰墙正一点一滴在融化,他赶紧移开双眼“你不要避开我!”岳宁顿时明了尉靖在它的注视下,总是无所遁形。“你看着我!”
“你是怎么回事?”尉靖从没见过如此失控的她。
“我就快要被你整疯了!”岳宁绝望大喊。
“岳宁——”
“你说清楚好不好?”她哀求着。“你不要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不理我;
一会儿好象爱我,一会儿又好象恨我,你这样反反复覆,要我怎么面对你?我的心是肉做的,你这样不上不下地拉扯着,我会心碎的,你知不知道?”
岳宁的泪光在车灯微弱的映照下,奇迹似地迸出火光。“当你对我好的时候,我觉得你爱我;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恨我;我的心随着你的一举一动而摆荡,我的快乐、悲伤全取决在你的眼底眉梢,你给我一个如何面对你的准则好不好?”
“岳宁……”尉靖几番想开口说明,最后还是讷讷地吐出一句。“你是尉毅的——”
“你从哪一点判定我必须是毅哥哥的?”岳宁讨厌这与“未来大嫂”无异的答案。“尉靖,我爱的是你!”她倾力大吼,与震天震它的海潮声相抗衡。
岳宁想起毅哥哥说它是个“敢爱”的女人。
没错,她是敢爱:“我爱的是你、我爱的是你,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尉靖,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不要一味把我推给毅哥哥好不好?”
尉靖后退一步。他爱岳宁、岳宁爱他,这都不是稀奇事,但是把它说出来就不对,罔顾尉毅横在他们之间的地位更是不对!“岳宁,你不可以爱我!”
“为什么?”
“因为爱我有罪!”
“爱你有什么罪?”岳宁不可置信地问。“说啊!爱你有什么罪?”
尉靖的眼前掠过尉毅帮他挡下陶秀云那一棍的画面,接着掠过岳宁长年来几乎成为尉毅第二只左手的画面。他苦涩地道:“岳宁,你只能属于尉毅,不能属于我,因为我……没有资格得到你。”
“你怎么会没有资格?”岳宁惊呼,难道这就是构成她八年来痛苦与单相思的荒谬理由?她不认为这理由说得通:“我爱的人是你,你就有资格!”
岳宁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身影,彷佛就要被风吹散去。她不可以让他再消失!人生没有多少个可以挥霍的八年,她要紧紧抓牢尉靖,不再让他任意消失!
她跑向他,赤裸的脚突然踩到贝壳,尖锐的利角让岳宁疼得往前一摔,扑跌进尉靖的怀中。
“岳宁!”尉靖被她突如其来的冲势吓了一大跳,连忙接住她。
岳宁顺势抱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芳唇。她要尉靖明白,只要她爱的人是他,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指着鼻子说他没有资格得到她,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她成为他的。
良久之后——尉靖急喘地推开岳宁,心中依旧弥漫着浓浓的罪恶感。他平静而黯然地道:“我们回去吧!”
“嗯。”岳宁也恢复乎静,彷佛之前的事都不曾发生,她亦不再追问下去。
回家的途中,他们没有交换过任何一句话。
岳宁在尉靖的吻中尝到了绝望的味道。那绝望是如此根深柢固、化也化不开,这是因为尉靖说的——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缘故吗?
即使岳宁再好奇,她还是闭紧双唇。因为她知道,再追问下去是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不过,她起码从尉靖的话中得知,他所谓的“没有资格”与毅哥哥有关。
她决定转而向毅哥哥下手,找个机会问问他。
两人无声地驾车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 ※ ※
当尉靖与岳宁回尉宅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的事了。
两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潜意识中都想避免惊醒尉象的某个人。巧的是,他们行经大厅时,遇上刚从酒吧返家的尉毅,他也同样轻手轻脚地走着。
要不是彼此心中都有暧昧不明的心结,他们恐怕会为彼此的神经质与小心翼翼而大笑出声。三人有默契地肃然无语,因为这里是尉家,几乎没有温度的尉家。
尉靖的心情在见到尉毅之后直坠谷底。按照过去多年的惯例,岳宁在入睡前,必须帮尉毅打理好所有的事,包括准备消夜、整理隔天要带去公司的文件等等。
尉毅瞥见岳宁沾满细沙的玉踝,也看到尉靖眼中不情愿的眼色,他微微一笑,道:“宁宁,我的事我自己来,你早点去休息吧!”
“你不要我去帮你……”岳宁用气声回答他。
“从今以后都不用了。”尉毅道。
“但我有事想找你谈。”
“一切的事等明天再说。”
尉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一扯,似是满意,但又在心底疑惑着尉毅这样回答的动机。最后,他决定故作与他无关似地耸耸肩,继续往他的房间走去。
尉毅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叫住他。“尉靖!”
“干么?”不是都说“一切的事等明天再说”了吗?哪来这么多废话,但尉靖仍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