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疑惑地暗忖!今天不是来接风的吗?他们怎么会带那种东西来?
王先生懊恼地搔搔耳朵。“尉先生,咱们吃饭不要谈公事嘛!”
“也好。咱们‘专心’地吃饭就好。”尉靖恶狠狠地瞪住他,强调重点字眼。
一会儿后,在尉靖有趣的言谈中气氛再度恢复融洽,连岳宁也不得不承认,在她面前老是阴阳怪气的尉靖,其实是个交际手腕极高的人才。他什么都能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通,尤其当话题转到世界新兴的科技产业时,尉靖简直只能以眉飞色舞、高谈阔论来形容。
这一面的尉靖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岳宁不禁着了迷似地望着他。
尉靖在心里暗暗地呻吟一声。
这顿饭吃得真辛苦。他一方面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防止看起来颇有淫念的王先生对岳宁毛手毛脚;一方面还得抵抗自己不断想向岳宁奔去的心。岳宁怎么能这样痴迷地望着他?她的眼神会把他变得比这个束南亚客户更有侵犯力的男人!
岳宁认真听他谈论着。突然间,她发现她的雪纺裙下摆有只男人的手,隔座王先生正暧昧地朝她挑眉,岳宁差点惊叫出声。
但是层层顾虑快速地闪过她心头,她顾及到这里是高级餐厅、顾及到这个东南亚来的王先生非常重要、顾及到不可以扯尉靖的后腿……她又硬生生地把叫声给压了下去。
尉靖心知有异。他太熟悉岳宁了,她眉一挑、嘴一瘪,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王先生!”他厉声道,火气已在迸发的边缘。“请你自重!”
王先生把两只手伸上来做个无所谓的姿势。“我做了什么吗?”
岳宁偷偷地朝尉靖摇摇头,她那含泪的神情已经让他怒火冲冠,但又不得不顾虑她恳求的神色而强自压抑火气。
有人偏生不怕死。“岳小姐,等一下有没有兴趣到我房间,帮我煮一杯咖啡?”
“Waiter,给这位先生一杯‘他想喝想得要命’的咖啡。”尉靖高声叫来服务生,接着咬牙切齿地道。
这时,王先生也不再客气了,他皮笑肉不笑。“尉先生,请你记清楚,这次是你们尉氏企业作东,派你来给我洗尘的。怎么,难道我连一点‘甜头’都不能尝吗?”
尉靖的忍耐己径到达最后的极限。甜头?想到这也就火,岳宁被尉毅当了几次招待外宾的甜头?他咬着牙道:“你想尝甜头请便,但我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岳宁被他口气中强烈的坚持与保让欲给撼动了;尉靖竟然让她让到不惜与重要客户绝裂的地步。她出面缓和气氛。“你们不要为了点小事就撕破脸——”
“说得好,不过是小事。”王先生见她畏怯的模样,不禁得意大笑。“我就偏偏要打这个‘小事’的主意,怎么样?”
尉靖额爆青筋,他勃然大怒。“这是你自找的,你别后悔!”
话一说完,他就起身朝着王先生的下巴挥出一拳。
王先生运人带椅往后一摔,桌上的珍肴佳肴也“哗”她倾倒一地,引来了整个餐厅的人的注意。
“尉靖,住手!”岳宁气急败坏地尖叫。“我叫你住手啊!”但没用,她的话对尉靖向来不起任何作用,或只起反向作用。
在挥出那一拳之后,尉靖彷佛还嫌不够,他敏捷地跳过混乱的桌巾、餐具,矗立在王先生面前。
“尉靖!”岳宁看见他噬血通红又空洞的双眼,彷佛他的灵魂是空的。揍人只是机械化在执行的动作而已。
尉靖一拳接一拳地朝王先生挥去,欲罢不能,他多日来的种种忍耐与内心的冲突,都在此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就是揍人!揍这个“重要的”东南亚客户。
他猛烈地出着气,没人敢插手去管,连岳宁都拉他不住,只能在一旁手绞着裙子,暗暗着急。
东南亚客户已被他打得奄奄一息。
尉靖击出又重又狠的最后一拳后,漠然又冷酷地道:“真抱歉,这么烂的拳法让你见笑了。”
王先生顿时量了过去。
“Waiter,把装潢费和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寄到‘靖锐科技’给我,我是尉靖。”尉靖直起身,傲然撇下话。
疯狂的发泄之后,他的内心居然是一片不可思议的寂然,彷佛投了一颗小石子在他的心房里,都会传回来那清脆的回音,但那种虚空,一点都不叫人难受。尉靖看都不看泛血乌青的指节一眼,他用力扯住岳宁的手,拖着她离开。
长廊上,他大步大步地走着,岳宁的手腕被他扯得好痛,雍容华贵的珍珠项链与盛装隆重的紫色小礼服狼狈地挂在她身上,活像是一场闹剧,跟下上尉靖移动速度的双脚在地上拖着,简直糟到了极点!
她又怕又气。怕的是饭局搞砸了、气的是尉靖又不按牌理出牌!
尉靖一语末发,薄唇紧抿着,像煞一个薄情的男人。走出饭店门口后,他自作主张地召来一辆出租车,一说完尉家的住址,叉二话不说地把岳宁塞进去。
“喂!”岳宁边挣扎边抗议。“你干什么?你今晚还发飙得不够吗?”
尉靖深深地看她一眼,毫无表情地掏出钞票给出租车司机。他一拍车门道:”
开车!”
出租车向前开去。
哪有人这样的?岳宁在车厢里直跺脚。她憋了满腹的话要问他、闷了满腹的牢骚要对他发泄,他怎么可以随便遣个人就把她送回尉家去?“停车、停车!”
出租车司机在距离饭店约一百公尺处踩下煞车。
岳宁跳出出租车,在夜晚模糊不清的视线下极力张望。忽然,她看到泊车小弟把尉靖的车开出来,尉靖接过来后,正以子弹般的速度往相反方向飞驰。
岳宁马上跳上车,对司机吩咐道:“麻烦你,掉个头跟着那辆车。”
她紧张地向前倾身,深怕司机把尉靖跟去了。她不晓得尉靖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她可以向自己保证——这一回,不管尉靖是不是又要闷声不响地离开尉家,总之她不会再是那个被甩下来的悲伤笨女人了。
她保证!
※ ※ ※
夜里的海边。
还是夏季,但夜晚的习习海风是源的,凉到了骨子里,也凉透了人的五脏六腑。
尉靖跳下车。一路疾驰,就是为了来感受这种被吹散被湮灭的感觉。偌大的海滩是黑暗的,海潮声是悲伤而震耳的,而他的心是空的。
他回想起自岳宁生日那天到今天,从他送岳宁珍珠项链到他进尉氏企业,时空再往前推移至他被送到尉家的种种……它的人生,就像一出荒谬却迟迟不落幕的剧码!
“尉靖。”遥远地,有人在喊他。
尉靖扒梳过他的长发。他想独处,但是他甚至安静不到十分钟,那个得到他全部的爱情、却也引发他所有心伤的女子又出现了。
他的面具,今晚已经用得一个都不剩,他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人,可是……天啊!他何时才能逃脱这宛如轮回般的痛苦?
他爱岳宁,却没有资格拥有她……狗屎!尉靖用力踢了跑车一脚泄忿。为什么他要受这种折磨?
“尉靖!”岳宁打发掉载她来此的出租车,她边奔向他,边与海潮对抗似地大吼。
岳宁就着微弱的月光与车灯看见他的身影,她迈开脚步想跨步跑,可是软软的沙滩就像跟她作对似的,老是把她的高跟鞋咬住。岳宁跑得好辛苦,冷咧的海风吹得她好冷——更甭提那碍手碍脚的心礼服与珍珠项链了,它们现在十足十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