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冷冷地望她,好一会儿,薄唇终于掷落阴沉言语。
“我、不、离、婚。”
一字一句,重重敲击梁冰的心。
她倏地别过头,不愿再看眼前这张教她心碎的俊颜。
“……为什么?”
“我舍不得。”他清淡地。
“舍不得?”她短促地笑,神情木然,嗓音尖锐,“是舍不得我的人呢?还是舍不得我的钱?”
他没立刻回答,幽邃难测的黑眸直直拟定她,半晌,忽地掠过叫人心惊胆颤的寒芒。
“……你说呢?”
第四章
“对了,梁小姐。”专任秘书莎莉在报告完梁冰今日的行程后,忽地递给她一张烫金信封,“这张邀请函指定你亲自拆开。”
“哦?”梁冰扬了扬眉,接过烫金信封,眸光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华丽的信封设计,接着落定信封正面龙飞凤舞的落款。
“你先出去吧。”她轻声对莎莉说道,视线,却不曾须臾稍离刚刚送到的邀请函。
梁冰小姐 亲启
她瞪着这仿佛潇洒随意,却又苍劲有力的笔迹,心韵,逐渐加速,明眸,逐渐深沉。
是他。
无须打开信封确认,她便能确定这张邀请函是谁送来的。
是他!
微微瘦削的脸颊渲染一片愤怒的红,清丽明眸,亦点燃灼亮火苗。
他竟还敢来招惹她,竟还敢大大方方派人送来这么一张邀请函!
想着,她咬紧牙,几乎是颤着手取出拆信刀,划开信封,然后,取出设计典雅高贵的邀请卡。
他邀她周六下午到首都著名的击剑俱乐部一会。
他想做什么?莫非他以为她会开开心心跟他来场击剑比赛?
不可能的。她亲爱的前夫可不是那么天真的男人。
一念丑此,梁冰端丽的唇冷冷一撇。
经过四年,原本心机深沉的他功力想必又更进一层了,更何况这四年他还利用从她这边取得的资金创了个堂本集团,还经营得有声有色——能够这么快在商场取得一席之地的男人决不是易予之辈。
这个邀请,决不是单单纯纯的老友相会,而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鸿门宴也罢,她不在乎,她惊讶的是提出这邀请的人竟是他。
她微微一扯唇角,取出PDA,将这场约会在周六的行事历上记上一笔,然后找出打火机,将邀请函的一角点燃。
火焰,轻轻缓缓地燃烧着,灼亮的火光和明眸的锐芒相映成辉。
四年了。
这四年来,她一直强忍着他加诸她身上的极度侮辱,即使偶尔在社交场合遇见了,她也不曾凭借梁家在欧洲上流社会的丰沛人脉给予他任何难堪。
他用计从她手中取得梁家半壁江山又如何?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结合外盟重创堂本集团。她不这么做,不代表还对他有情,只是不想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再在社交界添上一则茶余饭后的话题。
她忍他至此,已够仁至义尽。
没想到他竟还敢嚣张地主动前来招惹她!
如果他还以为她是当年不经世事的千金小姐,那可就错了。
现今的她已不是当年为情所困的年轻小女人,在四年前那个东方微曦的清晨,她便已果敢挥剑,斩了情丝——
* * * * * *
“什么?你说我怀孕了?”凌锐的嗓音蓦地扬起,蕴着极度的震惊,极度的愕然,却也,掩不去其间一丝丝希望。
是的,希望。
在望着家庭医生笑吟吟的脸庞时,多日来锁着多重烦忧的瞳眸终于一亮,点燃了希望之光。
她怀孕了!
在送走家庭医生后,她原本荒芜不生的心似乎又得到了一线生机。
她想起了那一夜。
那晚,她与堂本彻因为争吵而有了一场激烈欢爱,而当时,她感到那么不堪,那么委屈,那么伤痛……
可也是在那样激狂的夜里,他们孕育了一个小小的新生命。
想着,梁冰唇角不觉牵起淡淡笑弧。
这个上天赐予的宝宝,会不会成为融化她与丈夫之间冰冷关系的温暖呢?
彻会不会因为这个宝宝而良心发现,变回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呢?
他会不会因此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会不会——重新爱上她呢?
梁冰想着,一颗心沉浮不定。
她有些害怕,有些恐慌,有些绝望,又忍不住偷偷希望。
如果他能够变回原先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她愿意原谅他,愿意忘了他在那个夜晚说过的所有伤人的话,愿意把它当成恶梦一场,就此摆脱了它。
她愿意的,愿意装傻,愿意当那一切从未发生——
只因为她爱极了他,爱极了他啊!
她不能相信曾经对她那样深情的男人如今会这般冷酷,她不能相信曾经有过的甜蜜婚姻如今只余下苦涩。
她不能相信这变化太快的一切,不能相信自己竟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她要尽她所有力量改变这一切,挽回这一切——
“彻,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来吃饭吗?我有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他低沉冷涩的嗓音。
她听着,微微一颤,有瞬间庆幸这不是影像电话,她可以不必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回来就知道了。”她勉强自己轻快地问,“你今天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那你可以回来吃饭吗?”
“……我尽量。”他不置可否,只是这么淡淡回应。
但已经够了,只要他不拒绝,便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梁冰很开心,她甚至哼起流行歌曲来,在看着厨房准备晚餐时,自己也忍不住动手弄起两样小菜来。
一直到将近晚上七点,她才上楼回房洗了个洒上玫瑰花瓣的热水澡,洗完澡后,她拿着梳子对镜刷发,刷得又黑又亮,接着换了套名家设计的素洁晚装,又在脸上匀上淡淡粉妆。
镜中,逐渐映出一个清俏动人的俪影。
她挑剔地审视着自己,尤其胸前那对只有A罩的小巧乳峰。她从来不曾介意自己胸部太小,可今晚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放开胸怀。
她轻轻咬住下唇,瞪视镜中的自己好半晌,终于,幽远绵长的叹息逸出她芳唇。
她转过身,在衣柜里寻出两块胸衣衬垫。
“梁冰,没想到你也有想用这个的一天。”她淡淡嘲弄自己,却不再犹豫,将衬垫巧妙地塞入胸罩。
打扮就绪后,她才翩然下楼,在点着浪漫烛光的餐桌旁落坐,专心地等待今晚的男主人归来。
可他却迟迟不出现。
挂在墙上的古董时钟,滴滴答答地敲着她逐渐混沌的神智,在每一个整点,更要来段清脆的音乐击碎她逐渐沉落的心。
餐桌上丰富的餐点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古董时钟终于送出漂亮的皇后瓷偶,宜告这一天正式结束后,梁冰才从餐桌上站起身。
她吩咐下人把晚餐撤了,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纤细的身躯宛若游魂般地飘上楼。
她推开通往露台的落地窗,缓缓仰头。
明月当空,清锐的月芒割着她脸颊,割得她——好痛。
她取出手机,拨了堂本彻的号码。
他接听了。
当他低沉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时,梁冰不觉对自己涩涩苦笑。
他竟然接了电话,教她想躲也无处可逃……
“你在哪儿?”她轻轻地问。
“在一个朋友这儿。”
朋友?指的是他的情妇吗?
她闭了闭眸,“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嗯,我不回去了。”
芳心一冷,“你忘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