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坐了下来,又见端木容面生,便笑道:“您是生面孔,不是本村人吧?”
“我是曾总管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待会儿打算去看看他。”
“哦,曾大总管啊!你认得路吗?要不要待会儿我替你带路?”阿祥一脸热心。“我待会儿也正要过去他那儿,他的女儿过生日说要做新衣裳,让我去人量量身。”
“你是裁缝师父?”
两人边吃边随便聊着。光是短短一顿饭的工夫,就有好几个人过来向阿祥打招呼。“阿祥,恭喜啦,过几天就要讨媳妇了。”。“阿祥,我一定会过去吃这杯喜酒的。”“阿祥,以后就有老婆煮饭给你吃啦,不用在外头吃了。”
端木容听了半天,笑道:“原来你要成亲了,难怪一脸喜上眉梢的样子,恭喜、恭喜。”
阿样红了脸,讷讷道:“就是大后天初五,如果你还在村里,欢迎你一块儿来喝杯喜酒。”
“我也说不准会待几天。”端木容微微一笑,向他举了杯。“来,就这杯吧,我先恭喜你。”
“谢谢,谢谢!”他也还一杯。
端木容忽然感触良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真令人羡慕。”
阿祥听了哈哈一笑。“公子,您一表人才,哪怕没有红粉知己。”
端木容不欲多言,只一笑置之。
一时食毕,端木容提了身旁的行李,准备上马往曾家去。
阿祥看到他提着一个用长蓝布包裹着的行囊。“咦,公子您这包袱里可是瑶琴?”
“是啊!”端木容一怔。“你怎么知道?”
阿祥嘻嘻笑。“我那还没过门的媳妇也有一把琴,她平常也是这么拿布包着琴的,所以我知道。”
“她也习过琴?”
“应该是会一些吧!这我也不清楚,她很少弹。”
端木容微微一笑。想这乡下地方,瑶琴少见,就是有,只怕多半也是挂着好看的。
“她是弹过一次给我听,可是我也听不懂,她说什么知音难寻,也就不大弹了。”阿祥搔搔头,又笑道:“没办法,我是粗人嘛!”
端木容郑重道:“你千万别这么想,人贵在心,没什么粗细之分的。”他一翻身上马。“曾家的路我大约还记得,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祥兄,还是那句话,先恭喜你了!”
“谢谢!”阿祥笑道。“我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知音人。”
端木容闻言心里一阵抽痛,知音难寻啊!他点点头,策马而去。
☆☆☆
“容少爷!是您?”倒是曾大总管没想到容少爷忽然前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端木容淡淡道:“我只是去拜访个朋友,途经这里,倒想起你来,所以过来看看。”
曾总管一听,总算放了心,笑道:“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忙命人打扫屋子,招呼端木客住了下来。
隔日下午,端木容在曾家院里闲逛,把随身携带的短琴拿出来,随意弹了两段。偶一抬眼,见曾家的两个小女孩儿,一个约莫八、九岁,另一个更小,五、六岁的模样,正笑嘻嘻地躲在假山后偷听。他微微一笑,招手唤那对小姐妹上前。
“有没有学琴?”
那个大一点女孩摇头傻笑。“咱们村子里没人会弹琴。”
“谁说的?”那个小一点的女孩插嘴道。“方婆婆家那个洗衣裳的姐姐就会弹。”
“你又没听过!”大女孩慎道。“她只不过教你唱一首歌而已。”
小女孩忙辩道:“可是隔壁的小柱子跟我说,他去方婆婆家送米的时候,看到小姐姐在擦琴。他还说,那个琴很漂亮哦!”
“他一定是骗你的啦,傻瓜!”大女孩小嘴一撇。“爹说琴是很贵的东西耶,方婆婆和那个姐姐那么穷,都在帮人家洗衣裳,怎么会有钱买琴?你真笨!”
那小女孩挨了姐姐的骂,急得眼看就要哭出来。
端木容忙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别哭、别哭,会不会弹琴有什么要紧?方才你不是说你会唱歌吗?我喜欢听歌,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嗯,好。”一会儿开始唱道:“……妖娩体态轻,薄劣腰肢细,窝巢居柳陌,活计傍花溪……”
端木容脸上的微笑霎时间僵住,南吕“一枝花”!俊俊!
他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小女孩的双肩,颤声问道:“这首曲子……这是谁教你唱的?”
小女孩一愣,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呆了。
“容叔叔……”那个大女孩忙替她说。“小妹唱得不好,您别生气,这是那个洗衣服的小姐姐教我们唱的,她唱得就很好听!”
小女孩一直猛点头。
“洗衣服的小姐姐?”他急道。“你快告诉我,她住在哪里?”
“她?”两个小孩子互看一眼。“她住在方婆婆家啊!”
端木容急得跳脚。“那方婆婆住哪里?”
大女孩指着外面。“就在‘福来客栈’旁边那条巷子,再走进去一点,有个土地公庙那里。嗯,在庙的后面,外头有篱笆围着…端木容来不及听完,起身就往外头跑。
“你看!”那个姐姐便骂小妹妹。“都是你啦,唱得那么难听,把容叔叔给吓跑了!”
然后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
端木容一路上问了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找着方婆婆的住处。
他站在门前,只见两片竹篱围着一问黄泥屋子,甚是陈旧。念及俊俊便是住在这儿,不免心酸起来,上前敲了门。
半晌,门板“呀”一声打开。“是谁啊?”一个老婆婆探头出来问。“你找谁啊?”
他客气道:“打扰了,请问俊俊在这儿么?”
“俊俊出去送衣裳去了。”方婆婆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什么事儿?”端木容一听俊俊果然住在这儿,登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仿佛是飘泊多时的船终于看见陆地一样,他松了一口气。
“你找俊俊有什么事儿?”方婆婆见他发呆,便又再问一次。“你是谁啊?”
“我、呃……我是她的朋友。”
正说着,原本就阴着的天,开始下起雨来。
“啊,又下雨了!”方婆婆往巷口张望着,喃喃地道。“糟糕,这下俊俊要淋湿了,这种冷天,不冻着才怪。早叫她带伞,她偏不听!”
端木容看看天,也顺口接着道:“是啊!如果生病就该糟了,她不肯吃药的。”
方婆婆愣了愣。“你也知道她这毛病?”看他说起俊俊的神情,似深情又叹息,到底是老人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道:“你先进屋里来吧,她就快回来了,到屋里等也一样。”
“那就打扰了!”
方婆婆犹叨叨念道:“那次她就是淋雨生了病,我给她找了大夫,抓了药,好不容易药煎好了,她却一口都不肯吃,全吐了出来。后来还是到后山那个温泉去泡了两天才好的。”
“这也有温泉水?”
“是啊!在后山,不过路挺难走的,只有使俊没事会自个儿跑那儿去。”方婆婆叹道。“平常还好,不过一到冬天就麻烦了,这会儿山上都下雪了,只怕山路不通了。”
方婆婆见端木容一副大家气派,故也不敢怠慢,一会儿让坐、一会儿倒茶,还问要不要吃饭,客气得让端木容不好意思起来。
“方婆婆,您别忙了。”他忙道。“我坐着等俊俊就好了,您忙您的,不必招呼我。”他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甚是寒酸,几件家具看来都已老旧,幸而收拾得十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