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哎呀,习惯了就好,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李澎康拍他一记。“说不定下次你还会求我再带你来呢!”
端木容瞪他一记。“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这就是你说有绝妙仙曲的地方?”他指着眼前的牌楼。“艳秀楼?”
“是啊!”
“我早该知道你这个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主意的。”端木客气得掉头就走。“我最大,自然应该听我的;况且你也答应今晚要陪我喝酒的。”
“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不去也罢。”
“哎呀,这回我说的是真的。”李澎康笑道。“我虽然琴艺不及你精湛,但听曲总行吧!说真的,这个歌伎唱得还真不错。”
“歌伎?哎,你别拉我……”端木容还想问清楚,但人已被李澎康连拖带拉地给拉进“艳秀楼”。
这艳秀楼的老板娘施嬷嬷,一见李澎康,赶忙过来陪笑。“哎哟,我说李公子呀,您怎么好久没来了呢?”她亲热地挽着李澎康,媚笑道。“咱们这里多少姑娘都念着您呢!待会儿非要好好地罚您喝两杯不可。”
因为端木容在旁,施嬷嬷这话说得李澎康怪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今个儿我带了朋友来,是特地来听仙霞姑娘唱曲儿的。”
施嬷嬷打量了端木容一会儿,但瞧他板着个脸,神色严肃,故也不敢太轻狂,忙笑道:“是是是!那也好,那也好,要听曲儿是吧?正好您来得巧,这会儿仙霞正在人厅唱哩,我先替您安排一间清静的房间,回头就让仙霞过去侍候。”
“好。”李澎康忙又补一句:“今天我单叫仙霞姑娘的局就好了,别叫那些姑娘来吵我们!”
他俩一走进大厅,抬眼就见一位年轻姑娘,坐在二阶上的花厅抚琴。看她朱唇轻启、呖呖莺簧,单闻其声,就听得人一身酥软。
端木容仔细一听,原来唱的是南吕“一枝花”。
妖娩体态轻,薄劣腰肢细,窝巢居柳陌,活计傍花溪……两人随着跑堂走进包厢,坐下听曲。……每日穿楼台兰堂画阁,透帘拢绣巾罗帏,仗嗡嗡娇声气,不禁拍抚,怎受禁持,斯鸣斯咂,相抱相偎,损伤人玉体冰肌,忧人娇并枕同席……“怎么样?唱得不错吧!”李澎康轻轻打着拍子哼着。
端木容微微一笑。“琴艺平平,不过嗓子倒是不错。”
“啐!琴艺平平?”李澎康打他一下,笑道。“我说你也太挑了,人家要是跟你一样也是‘天下第一琴’,还用得着在这里卖唱吗?”
端木容差点把一杯酒泼到他头上,气道:“你拿我跟这些歌伎比?”
两人一边谈笑,一边听曲。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丽人珊珊地走进来。
“李公子。”仙霞含笑娇嗔道。“我只当您把我给忘了呢!”
“哪儿的话,我想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忘?”李澎康忙起身,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了仙霞的手,向端木容道:“这位就是仙霞姑娘;仙霞,这位是‘蕴秀山庄’的端木容。”
他霞微一敛衽,含笑道:“端木公子,真是久仰大名。”
端木容口里说:“不敢当、不敢当。”心想却暗骂--澎康真是个大嘴巴,自个儿到这里来鬼混也罢了,干嘛把他也给扯了出来!他本不欲暴露身份,这下可好了,传出去说他端木容上了妓院,简直是大失体面。他不由得回头又瞪李澎康一眼。
“久闻端木公子丰姿俊秀、器字不凡,能文能武,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特别是弹得一手好琴,只不过……”
“不过什么?”端木容好奇。
仙霞掩嘴轻笑道:“只不过,我没想到端木公子竟然如此年轻!毕竟您这‘天下第一琴’的声名流传已久。”
李澎康哈哈一笑。“人家端木公子九岁开始跟着琴仙季老师习琴,十五岁就和京城的卫公子同台较劲,‘天下第一琴’的封号便是那年开始传开了的。这一眨眼,竟也有五、六年了。所以,不只你,许多人都以为端木容有点年纪呢!”
仙霞一脸钦慕。“原来端木公子十五岁就已扬名天下!真是了不得。”
“琴艺不过久抚自精,也没什么好夸耀的。”端木容一笑。“什么‘天下第一琴’,这都是别人抬举、夸大其词罢了。”
仙霞看着他。“那是端木公子,您太过谦了谁不知道您的琴艺过人,况且这世上多的是习了一辈子的琴也弹得不怎么样的人。久抚自精那不过是哄人埋头苦练的话罢了!”她忽然记起什么,笑道:“说到这里,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只消听我弹一遍,她马上就能八九不离十照着弹奏出来呢!”
“哦,真有这样的人?”李澎康信口问道。
“嗯,是真的。”仙霞忙不迭地点头。又转头向端木容道:“我猜端木公子一定也是这样的聪明人,听一次就会弹,不然怎能年纪轻轻就扬名天下。”
“不不不!这我可不一定行!”端木容淡淡一笑。“如果音律简单还有可能,不过若是新曲,别说默记下来,就是照着谱弹,都不一定能弹得好,何况只听一遍就能全然记住弹出来,这……我倒还没见过。”他不相信有人能有这等功力。
李澎康也摇头。“我也不信。”
仙霞信誓旦旦地说道:“是真的,是真的!原本我也不信,哪有人这么厉害呢!可是后来我发现她的确有这样的天分,就像人家说的,是祖师爷特别眷顾的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想见一见。”端木容问道:“仙霞姑娘说的是哪一位呢?改天我该登门拜访请益才是。”
“登门拜访?”仙霞忽然扑哧一声,掩嘴笑道。“不用,不用,她就在这里,不过她不是这里的姑娘,她是嬷嬷收养的一个小孤儿,平日在咱们院里打打杂……”
“打杂的小孤儿?”端木容尴尬万分,不免变了脸色。“原来仙霞姑娘是在说笑。”
仙霞见端木脸上不悦,忙陪笑道:“端木公子,您别生气,我可不是存心跟您说笑。我说的这个人琴艺自然是不能跟您比,您是师出名门,才华出众,我们俊俊只是个小孩子,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谁知李澎康听了益发笑道:“原来还是个小孩子!”他一时兴起,说道:“不如叫她出来见见吧,难得有位大师在这里,说不定给她指点一二,将来她还可以当你们艳秀楼的第一歌伎呢!”
“澎康,你别开玩笑了。”他阻止道。
让他堂堂端木家的少爷,教一个歌伎弹琴,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好好好,不开玩笑,”李澎康忙忍住笑。“那就唤她来弹两曲儿听听如何?端木,我是真的有些好奇呢!咱们来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有多厉害。”他也不等端木容应道,就对仙霞道:“去叫她出来吧!”
仙霞一笑,唤了在门口侍候的小丫头过来,低声嘱咐几句,那丫头便迳自去了。
仙霞一面斟酒,说道:“我们俊俊可是人如其名,虽然个头还小,长得俊得很呢!说不定嬷嬷明年就会叫她出场了。”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她。”李澎康笑道。
不一会儿,只见施嬷嬷扭着腰肢,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进来,一面笑道:“听说李公子想听我们俊俊弹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