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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妹妹不是小猫、小狗。”

  他有点明白了,眯起眼:“难道是你多了个妹妹?”

  “可以这么说。”

  “你失去一个妹妹,现在又多出一个?”

  “对。”

  “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啊!我该高兴。我牵动嘴角。

  “告诉我有关你妹妹的事。”

  “我妹妹——”我明明好端端地坐着,眼泪却忽地淌了下来。

  “别哭!”陈诚坐了过来,替我抹眼泪,“吃饭时哭,会妨碍消化。”

  我的脸被他弄得发痒,不由笑了出来。

  “快吃饭,吃完了我泡功夫茶给你喝,包管美容养颜助消化。”他哄我。

  十洗过碗,他已把茶泡好。一双大手在操作精巧的紫砂壶,十分灵巧,是个标准的茶博士。

  “这是春茶。”我嗅着闻香杯,不得了,是冠军级的。

  “市长昨天来看我们,嘉奖我们工作辛苦。”他说,“还不错吧?”

  “好大的人情,恐怕要三万元一斤。”

  “真的?”他发呆,“一千元美金买一斤茶?”

  “还买不到。茶农一旦得奖,必定惜售。”

  “台湾人均所得不过五千美元,为什么买这么贵的茶叶?”

  “请注意‘平均’这两个字,还包括了三岁以下的幼儿。”

  “真想不到。”

  “你又不是昨天才回到台湾,怎么消息这样不灵通?”

  “我跟外头很少交往。”他摇摇头,“实在惭愧。”

  “为喝三万元的冠军茶惭愧?”

  “我应该对台湾多了解一点。”他倾身向前,“包括你。”

  “每天都有人想了解我,岂不太烦?”

  “还有谁?”他露出嫉妒的表情。

  “海伦”

  “你昨天跟她出去?”

  “去找一件事的答案,没想到引出另一件事。”

  “你妹妹?”

  “猜对了。”我把小露的事说给他听。再不倾诉,我会发疯,但是我对乔琪的身分保密。

  “我不赞成你这样做。”他听过之后,想了想。

  “你如果看过照片,便不会这么想。”我从皮包中取出了快洗照片。

  “真可爱。”他凝视着我,“你们有共同点。”

  我的双颊发红。

  “(缺两字)奇怪,你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却这样相像。”

  (缺两字)还我。

  “你怎么知道——”

  “嘉露去世时,报上写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老实说。

  啊啊!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这年头还没什么能瞒得了旁人。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忘了这件事。”灯光下,他的脸英俊而柔和,但这句话破坏了一切。

  “忘了?”

  “已经过去的事不能挽回,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他倒第二次茶。

  我站了起来,不想再喝第二杯茶。

  “我说错话了?”

  “晚安。”我面无表情地走开去。

  “越红!”他也跟着站起来,握住我的手,“不论你遇到什么,别急着去报复。恨,会改变一个人,付出的代价是双重的。”

  我瞪着他,他放开了我。

  我回房去,躺在床上,似乎又看见了嘉露,她哭着说:“姊姊!救我!救我!”

  我没有救过她,从来没有。

  小时候当她是麻烦,大了更害怕她。

  海伦说我不必对她的死负任何责任,但我仍耿耿于怀。

  陈诚说我急着报复,会出更大的错。

  奇怪的是他们都对我了如指掌,只有我不了解自己。

  陈诚很早便去上班,但吃了我放在微波炉里的鸡香堡,喝了杏仁牛奶,还在冰箱电磁浮石上留了字条:“宽待自己。”

  我把字条撕得粉碎。

  他是个圣人,已修得正果。

  为了免得韦杰恩再来麻烦,我也早早出来,走着走着,还是逛到了乔琪家的附近。

  乔琪到菲律宾去了,今天报上登载着她随电视公司的访问团去慰劳侨胞。

  现在电影不景气,连乔琪这样的大牌都得去电视公司打转。

  相信她赚钱是其次,重要的是让观众时刻记得她。

  从前我认为孙国玺是个好男人,天下无双,现在才知道未必。

  他的烦恼大过我的数倍。

  我倒有点想知道,他预备拖到什么时候才解决。

  或是不解决。

  我在乔琪家附近叫了车,跑到仁爱路。

  吴妈替我开的门。

  “越红小姐,请进。”她惊喜不已,“吃过中饭没有?我刚买了菜。”

  她花了两个钟头,做出很好的麻婆豆腐、豌豆鸡丝、酒糟鱼、肉丝莱汤,全是些她拿手的小菜。

  “老爷他要我继续待在这里。”黄妈替我盛了碗绿豆稀饭,饭里有薏仁、百合,香得很。

  “他知道我会来?”

  “老爷说,二小姐不在了,你如果来散心,要我好好伺候你。”吴妈眼睛一红。

  孙国玺有“他心通”,我的脑袋上有几根筋他全知道。

  打开嘉露从前的房门,里面一尘不染,东西全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吴妈。

  “老爷叫秘书来收拾过。他说人去了,东西又何必留着。我知道,他一定是怕你伤心。”

  伤心?我才不会对着书皮伤心。

  “越红小姐,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关上门。空无一物反而看了更不舒服。

  “老爷说,如果你喜欢,可以放自己喜欢的家具。”吴妈说。

  何必这么麻烦。我摇摇头。

  “老爷说,女孩子一个人住在外头不方便。”吴妈小声说。

  我明白了,孙国玺知道我对这个地方有好感,但我怎会住在这里?这儿是嘉露的。

  “我给你切水果。”

  “不了,我该走了。”我忙忙离去.在街上闲逛了好一阵子,我又到乔琪的楼下,等幼稚园的校车。

  三点半,车子准时到,保姆把小露抱下车。

  “姊姊!姊姊!”她欢呼地跑向我。

  我没有抱她。

  我怕。

  嘉露小的时候我也不肯抱她。

  “姊姊——”她仰头看我。

  我们去吃康妮热狗、露啤。

  又烫又香的康妮热狗,买一送一。小露吃完了还要,我给她买了一包薯条。

  “小妹妹好可爱1 ”快餐的女孩笑着探出头来看小露。

  “我妹妹。”

  女孩从柜台边摘了个气球给她。

  漂亮的脸孔,到哪里都不吃亏。

  “你们长得好象哟!”女孩一边舀薯条一边说。

  小露笑得露出两个白白的门牙。

  “不能再吃糖了。”我指着她,“再吃,牙齿中间一个洞就糟了。”

  “不吃糖,吃圣代。”小露踮起脚跟瞧印着各色食品的幻灯片。

  那个圣代别说她看了心爱,我都有些馋涎欲滴。

  “你假如乖乖的,明天买。”

  “我乖!我乖!”她忙不迭地说。

  她再乖也得送她回去。

  “再待一会儿。”她那哀求的表情,又软又甜的声音,教我几乎要答应她。我大概是老了,嘉露小时候怎么求我陪她,我都没理会过。

  我硬起心肠。

  小露瘪着嘴,回头看看我,垂着脑袋进去了,双肩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她深深抓住了我的心。

  回到家,陈诚不在,深锁着的门外,站着个人,是韦杰恩。

  他不放过我。

  “我们可以谈谈吗?”他问,态度谦恭,八年前那个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不见了。

  “有什么可以谈的?”我扬扬眉。

  “张律师告诉过你,我——想跟你结婚。”

  “有很多人想跟我结婚。”我不屑地。

  “我是百分之百的诚恳。”

  “别人也是。”

  “我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其他人也会。”

  我注意到,他脖颈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从来都不是。

  可是他又忍了下去。

  我看看他,心里想笑。不知情的人见我们站在这儿,谈的又是这些内容,足以认定我们是过气舞女与恩客在重叙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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