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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位姑娘,当我有断袖之癖?”楚孟扬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姑娘你也认得。”
“喔?!”仙儿落居洛阳,拢总认识不了几个人,撇除倚红院的烟花女子们,就只剩下……小蝶和──她霍地起身,急问:“是苏姑娘?”
“没错。”
仙儿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狂跳,炽火猛然闪烁着。她怎么可以忘记他们曾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妻?是造化弄人,迫令他们劳燕分飞,然,真挚的情爱是不会因时空距离而泯灭的呀!
仙儿颓然跌坐,心凉如水。她默然摇了摇头,稳住心神,人生不过如此,她安慰自己。
镖形的月娘正放出奇特的光芒,如一把弯刀,冷伺着房里的人儿。
“你没事吧?”楚孟扬见她脸色倏地惨白,不禁纳闷,“月琪腹中已怀珠胎,她求助于我。”
“我明白。”她早怀疑那孩子是他的,应该是他的吧?是前因?是后果?混乱的思绪搅得她心中翻腾,头昏脑胀。
“既然明白,就该冰释前嫌,开开心心和我拜堂成亲,却又为何愁眉不展?”
楚孟扬粗鲁地将她抱起,虎视眈眈地睇视着她。
这张谜样的俏脸,为什么总是惹得他勃然生怒?他刻意培养的凶悍专制,对任何人绝不假辞色,唯独对她狠不下心,为什么?
仙儿嗫嚅着,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委屈时,房外却倏地传来急促的剥啄声。
“启禀老爷。”是左从风,“刘家的人在大厅等候,扬言非将表小姐带回不可。”
“嗯,你先去稳住场面,我随后就到。”楚孟扬轻轻放下仙儿,脸容隐隐泛起一股杀气。
“刘家的人凭什么要苏姑娘跟他们回去?”她对苏月琪和刘佑恩之间的纠葛牵扯,仍不甚明了。
“因为她曾是刘家的媳妇,腹中亦怀着刘佑恩的血骨。”
误会大了。仙儿暗咒自己猪脑袋,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像她这种“段数”,回南天门迟早还是会被贬回人间,当超龄的初级小仙女。
“你明知她怀的是仇家的骨肉,还愿意纳她为妾?”据小蝶的小道消息得知,那个刘佑恩和苏东启一样,都是利欲薰心的无耻小人。
楚孟扬今日之所以生性大变,全是拜他们所赐。
“孩子是无辜的。楚某人向来恩怨分明,怨有头、债有主,既然刘佑恩已死,纵有再大的仇恨,也该一笔勾销。”
哇!好伟大。仙儿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他似的,拉着他的手,偏仰着小脸,仔细端详他许久。突地,不知想起什么,竟悲从中来,跌回床沿,埋入愁云惨雾之中。
“你这是……”怎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说哭就哭呢?
“你一定非常爱她,只有对自己倾心竭力相爱的人,才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毫无节制地自怜自艾,看在楚孟扬眼里简直滑稽透顶。
“我娶她是为了给她一个名分,让孩子有个父亲。如果有一天她找到了合意的郎君,想另行改嫁,我会举双手赞成,并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当贺礼。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是不是当神仙的都特别“无邪”?
仙儿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又茫然轻摇。
“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再解释得更详细点,但麻烦你不要随便回答‘明白’,然后又浇自己一头雾水。”她脆弱的表情是多么惹人怜爱,可,浅薄得近乎空白的人世阅历,又令人为之气结。
“你在嘲笑我笨?”灵璨的眸子眨呀眨。
她怎么猜到的?
楚孟扬邪恶地扬起唇畔。“你不笨,你只是不够聪明。”
“你──”仙儿待要发难,却让他以一根手指堵住嘴巴。
“嘘!”他迅捷在嫣颊上抢了一记香吻。“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月琪的事处理完后,我保证给你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我去帮你。”她误会他太多了,必须利用各种机会加以弥补,否则会良心不安。
“多谢你的好意,这次真的不用,也许下回吧。”
楚孟扬才不希望她去越帮越忙。
仙儿在房里等待,百无聊赖,信步踱向回廊,于水榭楼台边瞥见一双贼兮兮的眼。
“小蝶,出来吧。”
“是,夫人。”小蝶笑嘻嘻地从石雕后走出,身后还拉着一个人。“快见过夫人。”她低声提醒那名女子。
幽朴的庭园,矮树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女子的容貌。她欠身,垂首,始终沉默着。
“不许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和小蝶熟稔,所以这小妮子才敢跟她没大没小。
“早晚是这么称呼的嘛。”小蝶挽着仙儿的手臂,柔声央求,“仙儿姊姊,她叫敏儿,是小蝶的远房亲戚,因为父母相继过世,家里嫂子容不下她,所以……想到咱们憩园当丫鬟,换取三餐温饱。求仙儿姊姊成全。”
“求我?”她只怕没那个权利,“这事你该去找老爷或周管家,找我恐怕起不了作用。”
“仙儿姊姊现在是老爷跟前的大红人,要不了多久就是憩园的女主人,只要有您一句话,还怕周管家不同意吗?”小蝶咬咬下唇,很为自己走这条“后门”感到庆幸又心虚。
“这……”她素来谨守分寸,从不僭越擅作主张,留下一名奴婢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仙儿姊姊,您就可怜可怜她嘛!”小蝶缠功一流。
仙儿走近,见敏儿默默拭去眼角的泪珠,样子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好吧,我答应去跟周管家商量商量。”
她也曾落难,也曾投宿无门,无依无靠的悲凉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敏儿,还不快谢谢夫人。”小蝶喜孜孜地,犹似中了头彩。
她就是心地好,随便什么人找她帮忙,她二话不说就一头栽进去,常常累得自己筋疲力尽,却仍乐得做烂好人。
“谢谢仙儿姑娘。”敏儿挺身,款款而立,雍容冷傲,向仙儿微微颔首。
仙儿生性随和,并不介意她特意生分地喊她姑娘。
“不客气。你们是从大厅过来吗?刘府的人还没走?”
“吵得正凶呢,照情形看,不过子夜是不可能离开的。”
“谁跟谁吵?”
吵架她不内行,轮回七世,到这一世玉帝才准她做“人”,前六世,不是飞禽走兽便是蜂蝶、花卉,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哪有闲工夫学“吵架”。
不过,不能壮声势,起码可以壮人势呀!
“老爷、表小姐和刘府的老夫人喽!”小蝶很为她老爷忿忿不平。他实在没必要蹚这淌浑水!“大半时候都是表小姐单独对抗那老妖婆。”
“不许背地诽谤人家。”那会犯口业的。
“本来就是,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小蝶嘟翘着嘴,认定她只是实话实说。
“我是要去助阵。”光瞧瞧济得了啥事。
“敏儿陪你去。”小蝶心想机不可失,赶快拉拢敏儿和仙儿亲近亲近。
“不,敏儿初来乍到,不宜太过显眼。”一贯的骄矜,说话亦是漫不经心,与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大相迳庭。
而仙儿一颗心全系挂着楚孟扬,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也对,你们先行回房歇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憩园大厅十分恢宏庄严,大理石砌的座椅、茶几,令偌大的厅堂益发冷冽、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