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无奈嘛。”于是楚绫绢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将她从被练老伯救醒之后,一直到糊里胡涂嫁作人妇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当然,她把穿梭时空五百年那段,及惨遭霍元樵“欺压”的过程,统统省略。
“看不出你竟然是武功高强的侠女。”柳衣蝶欣喜地牵着她的手,“所以你今晚是来救我出去的?”
“没错,可是……”
“甭可是了,”柳衣蝶转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方巾塞在怀里,便说道:“咱们走吧!”
“你就只带走那条手绢,其余都不要啦?”
“钱财乃身外之物,富贵自有天定。”她知足地笑了笑。“我本以为今生必将终老于此,岂料,上苍怜悯,让我遇见你,有你这样朋友,夫复何求?”
呵!楚绫绢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伟大。陡然间,觉得长高了好几寸。
“好,我救你出去。”为了柳衣蝶的几句赞美词,她决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必须先把这个收拾收拾。”她蹲下来捡拾地上的宝石。
“算了,要这些做什么呢?”柳衣蝶对钱财当其是视如粪土。“带在身上,徒增累赘而已。”
“就算不带走,总得要湮灭证据吧?”楚绫绢把宝石装进原先的小布袋中,系在腰际间。“万一秦家的人发现你不见了,地上又堆放着这些宝石,会以为你是卷款潜逃,届时报官府捉拿你,看你怎么办?”
“就算没有这些宝石,他们照样会报官捉拿我呀。”
“凭什么?”
“凭恶势力啊。”
岂有此理?楚绫绢气得当场改变主意,把那原包打算丢弃的宝石妥妥当当放回怀中,反正不拿白不拿。
***
“你不是要救我出去吗?”柳衣蝶急得大叫:“怎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她举目一望,天!这是……秦翠如的寝房,再过去一点点就是秦冲之的势力范围,楚绫绢莫非要将她送人虎口。
“太迟了。”楚绫绢一把将她推进房里头,“你先在这儿待几天,咱们再找机会逃出去。”
“不可以。”柳衣蝶早尝过秦家的酷刑,万一被逮回去,她铁定会尸骨无存。
“明早天一亮,秦夫人若是发现我失踪了,势必会派鹰犬四处搜捕我,待在这儿,岂非死路一条?”
“有我在,你怕什么?”楚绫绢见床上被褥仍整齐地叠放着,深知霍元樵尚未回房,竟莫名的,有股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
“你看什么?”柳衣蝶问:“房里还有别人?”
“没什么,来,你快坐下,我帮你改头换面,包准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是你。”楚绫绢其实已经快累死了,但为了报恩,她依然振作精神,努力发挥高超的化妆术。
“你真的行吗?”柳衣蝶很不愿意相信,她是多才多艺,而且美貌足堪和她比拟的女子。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经过一番修饰、补强、增色,镜子前面很快地出现了一名貌似潘安的美男子。
“我的天老爷?这真的是我吗?”柳衣蝶迷惘地望着镜中人。
“帮个忙,先别陶醉成那么样子成不成。”楚绫绢带足了易容所需的器材,却忘了带一套男装出来。不得已,只得把霍元樵的衣裳拿出来裁成适合柳衣蝶的尺寸。“快,把衣服脱了。”
“你要我穿陌生男子的衣服?”
“他不陌生,他是我相公。”楚绫绢简买受不了她的犹豫不决,索性动手替她把衣服“剥”了。
“可是你相公我又不认识。”柳衣蝶话声未尽,楚绫绢已经把她的衫裙撕得稀巴烂。
“你也不认识我呀,还不是照样巴望着我救你?”真麻烦,既要替她脱,又要帮她穿。“把手举高,身子侧过去。”
“好嘛好嘛,”柳衣蝶被她要待团团转,好一会儿才把弄丢的理智捡回来。“喂!待会儿你相公,不,秦翠如的相公,也不是,总之,霍大人回来时,你怎么跟他交代?”
“实话实说啰!”大功告成。楚绫绢不槐是科班出身的(贼科的科),以最简单朴素迅速确实的本事,将所有属于柳衣蝶的衣物全数清理完毕。
只除了那硬邦邦的手绢。
“那手绢是我义兄送给你的?”
“不是,是娘。”她涩然一笑,“我跟你义兄在婚礼上匆匆见过一面,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让秦冲之给捉回来,他……哪有机会送我这种东西?”
“原来你们不是因为情投意合才成亲的?”这样的婚姻太冒险了。
“那是你们的江湖中人才时兴的玩意见。咱们寻常百姓,谁不是依父母之命,媒钓之言?”瞧她说话的神色,颇有几分感慨。
楚绫绢长大成人之后,再也没见过“父母”这两种人类,所以她体会不出被人代为决定终身大事,是如何的委屈和无奈。倒是霍元樵苦苦计诱兼逼迫她拜天地的过程,至今记忆犹新。
“所幸你与我那义兄并无深厚的感情,否则你岂不是难过极了?”楚绫绢眼见天快亮了,霍元樵却仍不见踪影,心中隐隐透着不安。心想,反正无心睡觉,不如也开始动手为自己易容。
“还不是照样难过。”柳衣蝶新奇地望着楚绫绢描眉擦粉,发挥她妙手生花的技能。“我现在必须以未亡人的身分去替你义兄守节,你不晓得那有多苦。”
“怕苦就不要守了嘛,再嫁一个也就是了。”她忘了宋朝是专门打造“贞节牌坊”的年代。
“嫁给谁?谁敢要我?”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把半盒的水粉,全吹到楚绫绢脸上,害得她霎时变成白无常。
“麻烦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好吗?”糟糕!又要重新勾勒一遍了。“若是你真的耐不住,改明儿个我帮你‘偷’个丈夫也就是了。”
“就像你偷秦翠如的丈夫一样?”
“嘿!说话客气点,我没偷他,是他———”
“被你霸占去了?”表面看起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是!是他设计骗我,害我上当的。”楚绫绢禁不住暗呼冤枉。
“上这种当一定很开心喔?”柳衣蝶问得好暧昧,她八成是想嫁人想疯了。
“你什么意思?”楚绫绢放下手中的眉笔,转身欺向柳衣蝶。“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是故意上当,存心中计的?”
“这……”柳衣蝶挑眉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啊!我好心救你,你还污蔑我。”楚绫绢很久没找人打架了,这下非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不可。
“哪有?”柳衣蝶回身想逃,却让楚绫绢擒住小蛮腰,压往床沿,准备动用私刑。“我只是按常理推斯,依人性分析———”
“还说———”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踢开。
“霍郎?!”楚绫绢低呼着。
霍元樵还来不及回答,即反身将房门闩上。
“怎么回事?你上哪儿去了?”楚绫绢松开柳衣蝶,移步到他身旁,连问道:“后头有人追你?为什么?”
“先别问,咱们———”霍元樵见床头上坐着女扮男妆的柳衣蝶,登时勃然大怒。“你们……”不假细想,用力抓住楚绫绢的臂膀,眼睛瞪得都快蹦出来了。“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啊!怎样对不起你?”她不晓得霍元樵何以发那么大的火。
“让我亲眼撞见,你还敢强辩?”
天!楚绫绢从没见他那么痛苦,那么冲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