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是我百里挑一的——啊！”臭驴子，竟然霍地就站了起来。
文君吓出一身冷汗，幸好两手抓得紧，才没跌得四脚朝天。
奔跑了约莫一个时辰，总算来到曾雨涵指定的悦来客栈。
文君吃力地“滚”下驴大哥后，蹑足过去敲门——
咦！门怎么没闩上？莫非曾雨涵早预知她今晚会来？
这间客栈好破旧，阴阴森森的，文君一走进去就忍不住背脊发凉。
“曾姑娘、曾姑娘。”丁点烛光也无，她怕吵到旁人，刻意压低嗓门。
“是卞文君吗？”
文君只觉一道强风自周身掠过，须臾，曾雨涵已窜到身旁，手中拿着一盏微弱的烛光。
见了文君，她没先询问她东西到手没，却先闪至门旁，探看外头是否埋伏了人马。
“你在看什么？”文君不明就里，也学她东张西望一番，“你还约了别人？”
“没有。”砰地一声，她掩上大门且还上了锁。转脸虎视眈眈地盯着文君，秘笈呢？”
“小婕呢？”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才不会吃暗亏。
“哼！ 学聪明了？ ”在她眼里，文君永远只是个笨女孩，跟她根本没得比。“出来！”
“唔！”小婕被绑住双手，嘴里还塞了一大块布，防止她喊叫出声。
文君看她蓬头垢脸，蹒跚地从布帘后跌撞出来，心疼得眼睛发红。“小婕，你——”
“站住！先把秘笈交出来。”曾雨涵急躁地等不及文君亲自交出来，索性伸手过去抢。
“你急什么？反正我会给你——”被她抢走了啦！
怎么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家，突然变得这么粗鲁呢？文君气呼呼的翻白眼瞪她。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看小婕虚弱的样子，好像几天都没吃东西，她也真够狠的！
“哼！”曾雨涵不置可否，迅速翻开那本秘笈，就着微弱的烛光，快速浏览几页，“哈哈哈……”
一阵花枝乱颤的大笑之后，她啥话也没说，便飞身走了。
第十章
“小婕，你走得动吗？”尽管文君比小婕高出半个头，可身子骨却比她瘦弱许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扶到板凳上。
但闻小婕低低呻吟，想是一滴滴力气也没了，身子一碰到桌面，整个人就趴下去，犹似一摊软泥。
“你撑着点，我去找掌柜的来帮忙。”文君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小二哥？”怎么都没人？她绕到柜台后一瞧……吓！这掌柜的怎么躺在一根绳子上头？
文君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深怕一个用力会害他捧落地面。
“掌柜的！”她连叫唤都刻意压低嗓门。
“姑娘有何贵干？”吓！掌柜的转回正面，粲然一笑，那笑容……好俊！
没想到普天之下，除了易寒，居然还有人生得如此魅惑人心。
“我……我想请您帮个忙，帮我雇顶轿子。”瞧这情形，小婕是再也走不动了，那匹中看不中用的老驴想必也载不动她们主仆二人；幸好她荷包里尚有些碎银，雇一顶简便的竹轿，应该还足够。
“没问题，小二，轿子伺候。”掌柜的身手矫健，翩然跃下绳索，昂藏七尺的身量往文君面前一站，令她登时充满压迫感。
“轿子到！”那小二哥可更神奇了，既没看见他由内堂走出来，亦未瞟见他从门外跨进来，像平空蹦出来似的，他笑嘻嘻地晃到柜台边，朝文君礼貌地颔首微笑。“十六人大轿已停在门外，姑娘几时起程？”
“十六人？呃……不用那么大，我只要二个人的竹轿就好了。”文君偷偷咽了口口水，一手紧捏着她那干扁寒酸的小荷包。
早知道就把易寒送给她的金银珠宝带几件出来，好多换点现款花用。
“那没办法，这大半夜的，轿子很难雇。不如这样吧！你签个字，我先替你垫上，改明儿你手头方便些，再拿来还我，可成？”小二哥右手伸进柜台胡乱摸出一张纸递给她，“就签在旁边空白处。”
“这……妥当吗？”她才想仔细看一下白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小二马上生气地一把抽走。
“我好心帮你，你还怀疑我？”绝了！他愀然生怒的样子一点都不见火药味，反而亲切得像在逗她！
他是谁？掌柜的又是谁？文君确定在今夜以前，她从没见过这两人，怎地……
“小姐，我……不行了，你不必……为了我……伤……脑筋。”小婕面如死灰，模样憔悴得好恐怖。
“你撑着点，我……”文君一咬牙，抢过纸头，看也不看就提笔往空白处填上自己的姓名。“小二哥，你好人做到底，顺便帮我请一位大夫如何？”
“没问题。”掌柜的拉长脖子朝二楼叫道：“段郎中，轮你上场啦！”
“段樵来也。”又是一名人高马大的壮硕男子，不走楼梯，竟站在扶手上，以惊险万状的姿势，直接滑下来。“谁生病了？”
“是她。”文君瞧他比贼寇更像三分的模样，委实很难相信，他有啥医疗常识。不过小婕都已经病成这样，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了。
“待我望、闻、问、切之后，再做定夺。”段樵煞有介事地掏出一截红丝带递予文君，示意她系在小婕手腕上。
单凭一条丝线就能诊出病情？
没想到这位相貌堂堂、潇洒得不近情理的“大夫”，还挺讲究，挺厉害的。当然啦，另一个比较有可能的情况应是——装模作样！
“唉！”放下丝线，段樵夸张地摇头叹气。
“怎么，她病得很严重吗？”
“不，她没病，她只是……饿坏了。”
这人有够讨厌，话也不一次说完，害文君心脏险险要停掉。
“那……”她原想烦请掌柜的帮忙煮碗热粥，先让小婕止止饥，孰料才一回眸，那掌柜的已笑吟吟的捧来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
“这……”
“甭急，帐仍是得付，但可以先欠着。”语毕，店小二立刻拿出原先那张纸要她“画押”。
文君百般无奈，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签了。
喝下热粥的小婕，果然有精神多了，还有办法伸长舌头，连汁液一并舔得干干净净，真是没形象！
“吃干抹净，可以上路了吧？轿子还等着呢！”小二哥嘻皮笑脸的催促着。
“等等，诊断费还没付就想走？”段樵一个箭步挡住她们两人的面前。
“我现在手头……”
“不方便？没关系，让你先赊帐。”他竟然借来小二哥的纸张，要她“随便”找个空白地方签字。
“好……好吧！”反正都已经欠下一屁股债了，也不差这一笔。
等改明儿人家来催讨债务时，说不定她会比小婕死得还要快。
文君含着眼泪，怀着悲情，同小婕迈出悦来客栈时，霎时又是一惊。
这轿子……真是异常华丽，点缀得缤纷美奂，仿佛一顶富家千金的大花轿。
完了、完了！别的不算，光这顶轿子就足够让她死三次都不足偿债。
小婕啊小婕，你真要把我害惨了！
“上去吧！”她有气无力地道。
“小姐，你别折煞我，这么漂亮的轿子，哪是我们做丫头的能坐的？”小婕坚持把文君推入轿内，自己则在小二哥的襄助下，骑上那匹老驴。
“轿夫，咱们上……”上哪儿去呢？
穿入夜幕中，文君才开始栖栖惶惶。宛若山庄是回不去了，易寒倘使知道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铁定不肯轻饶；可，天下之大，何处有她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