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水灵心中宽慰不少。“其实你只管回去就好了,用不着这么有礼,我自己会上来睡的。”
谁知她才躺下,黑豹也跟着躺在她身旁,还紧挨着她,嘴里依旧咬着她的衣袖不放。
吾命休矣!水灵动都不敢动,全身僵直地斜睨着它。
嘿!它睡得可香甜了,头枕着她的玉臂,身子凑近她的腰际,呼吸十分均匀,偶尔还夹着一、两下鼾声。
水灵快吐血了。她自认心地善良,三不五时地做点好事,怎会得到这么惨无人道的报应呢?
窗外月已西斜,虫鸣逐渐隐去,星星眨着倦眼。漫漫夜空中,唯独水灵犹自嘀咕,咒骂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不知是北山的三清宫,还是南山的净慈寺。水灵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到了此时方才迷迷蒙蒙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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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山的晨钟再度响起时,她才自睡梦中惊醒。
“糟了,卯时都过了,再不出门,市集的人都要散了。”她匆匆忙忙梳洗完毕,才想到黄豆忘了先泡水,也还没磨好,哪有豆腐脑可以卖?
沮丧地,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屋后,心想早市赶不及,就改到黄昏的市集去卖好了。横竖是做生意,只要能赚钱填饱肚子,到哪儿卖不都一样。
站在屋檐下,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弄胡涂了。记得……她昨晚和那只黑豹闹得筋疲力竭,根本没力气一早起来……怎么这儿会有两桶已经做好的豆腐脑呢?
对了,那只黑豹呢?
她仓促走入屋内,见床上空空荡荡的,哪里有黑豹的影子。
这些豆腐脑不会是它做的吧?黑豹也会做豆腐脑?太离谱了。她宁可相信,这些豆腐脑是邻村某个不知名的少年郎,因为暗恋她,而主动过来帮忙做的。
嗯,既然有豆腐脑可以卖了,就该先吃点东西,然后准备到大街上干活去。
幸好昨儿个炒了糯米饭,现在刚好可以拿来当早膳。咦?她的糯米饭呢?昨晚她明明放在橱柜里的呀!
一定是那只可恶兼厚脸皮的黑豹,哼!偷吃人家的东西,连声谢谢也没说,就拍拍屁股走掉,没礼貌的家伙。
“下回别再让我撞见,否则定要它好看。”水灵叨叨絮絮地骂个不停。“不行,我再也不要见到它,它走得越远越好,丑东西、坏东西、好吃鬼……”
转到屋后,把豆腐脑挑了出来。她原就娇小的身子,叫那两桶豆腐脑一压,益发显得弱不禁风。
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也真是的,一口气做那么多干嘛?害她扛得好吃力。
从她家到大街上,约莫一里远,水灵通常要花半个时辰才到得了,而现在挑着这两大桶,恐怕得耗上一、二个时辰了。
穿过小巷,再走进柬圳桥,远远望见她的手帕交——筱君朝她飞奔过来。
“水灵——”她慌张地唤着,“水灵,你快躲起来,有一群恶棍要来寻你的晦气。”
她的晦气已经满满一屋子了,还不够多吗?
“都是些什么人啊?”她把豆腐脑担子放在路旁,看看若苗头不对,便以最快的速度开溜。
“就是上口村周员外他儿子嘛。”筱君拉着水灵仓促躲进左边的一排废弃的瓦合内。“你还记得吧?上个月十五,他们曾请了一个媒婆到你家里去的。”
水灵当然记得,那个周永富神气叭啦的,一个劲的吹嘘他家是如何的有钱有势,自己又是如何的受城里姑娘们的青睐,临了还不忘提醒她,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要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时幸亏筱君她娘过来帮忙解围,才把他给赶走,没想到他今儿个又跑来了。
“那怎么办?他不会来硬的吧?”水灵一张已嫌苍白的脸蛋,道会儿更是一丝血色都没了。
“不碍事。”筱君所然道:“你先从这儿绕道到大街去,我在这儿等他们走远了,再帮你把豆腐脑挑过去。”
她真是够朋友,可是……“不行啊,那里满满两大桶,你恐怕挑不动。”
筱君一愕,她素知水灵向来每天只做两小半桶的豆腐脑,怎么今天多出了一倍?
“做那么多,你想给自己办嫁妆啊?”她说就说了,还用手肘碰一下水灵,露出好暧昧的笑容。
“不是我做的,是……”怎么跟她解释呢?“我一早起来,不晓得什么人,已经帮我弄好了。”
“哇!神秘爱慕者。”她想嫁人想疯了,这样也能感动得手舞足蹈。“从实招来,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骗你又没有钱赚。”水灵瞟见周永富和他的狐群狗党们已越过桥头,就要往她们这儿走来了,忙道:“我先走了,那两桶豆腐脑就交给你啦。”
“喔,好。”筱君慷慨应允之后,才猛然想起要把那两桶豆腐脑扛到大街上,包准会把她累个半死。
可惜太迟了,水灵脚底抹油,跑得跟飞的一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章
许是端阳节的关系,东方才露出鱼肚白,大街上的小贩们就已经做好开市的准备。晨曦白云层缓缓透将过来,斜斜照映着熙攘往来的人潮。
水灵赶到时,正近巳牌时分,地气逐渐上腾,整条街道活像个大蒸笼。她娇喘地抹去额上汗水,双颊因着酷热现出两朵红云,将她素白的脸衬得分外妩媚。
小贩们见了她,纷纷亲热的和她寒暄:“今天做那么多豆腐脑,是不是打算明儿个要休息一天,四处逛逛去?”
奇怪了,他们怎么知道她今天的豆腐脑比平常多出一倍?莫非——
水灵旋身面向她专属的摊位,果然有两桶豆腐脑,完好无恙的放在地面上。
好个快脚筱君!挑着重担,脚程竟比她还要快,佩服佩服!
“你那位表哥人不错啊,”赵大叔呵呵呵地冲着她直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
表哥?“我哪有什么表哥?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世上我除了子韶哥哥外,就没有别的亲戚了。”
她这番坦白的解释,出乎意料的,吸引了众人的好奇心。
“那么今早帮你送豆腐脑来的少年郎是谁?”
“赵叔!”水灵直觉地想笑,“你这样形容筱君,她会不高兴的。虽然她圆了点也胖了点,但终归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喊她做少年郎?”
“敢情是我眼花了,”赵大叔茫然地,“你确定帮你挑豆腐脑的那个高高、壮壮、英俊潇洒的……不对,我有十足把握,那个人绝对不是筱君。”
“对啦!”马上有人附和他,“就算女扮男装也不可能把五官重新做调整吧,尤其是身高,你表哥起码六尺多,筱君连他的肩膀都构不上。”
平空里怎会冒出这样一个人?水灵挤破了头,也想不出有那样一号亲戚。
忽地,现场变得鸦雀无声,赵大叔等人神色肃穆地走回自己的摊子,其他人也不再围着她询长问短。
水灵不明究竟,摆好碗架,一抬起头,正好望见周永富那张几乎要溢出肥油的肉饼脸。
“大美人!”他一看到水灵就笑得全身乱颤。“你躲不了我的,除非你不做生意,否则就算你天天绕道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照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谁有兴致跟你玩游戏?水灵不屑地赏他一颗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