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过来歇会儿吧。”他朝余芊瑛唤道。
“喔!”嘻嘻笑着点个头,她一跳一跳地跑到他身边坐下。经过一夜的相处,她已经很习惯以女儿身面对他。
瞧她玩得满脸都是水珠,他执起自己的袖子就为她拭了起来。
“后不后悔跟我一起走?”他努力地用那平淡的语调道。
“不会啊。”她甩甩头,认真说。
“累坏你了吧?竟让你陪我餐风露宿。”见她语气真挚,他更加自责。
“我真的不累,而且还觉得好好玩呢。”她嘻嘻笑得天真,果真一点烦恼也没有的样子。
唉!高羿深深地在心中长叹一声。她愈是不在乎,他就愈觉对她不公平,瞧她为了安慰他,还故作轻松地说“好玩”。
“我实在想不通,我爹他为何这般坚持?他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但这回……”他喃喃道,双眼看着远方。打他还是个少年起,他爹就对他采取放任态度,想不到都自由自在地过了十几年,他老人家突然又管起他来,而一管就是他的终身大事,怎能不教他懊恼不已?
“可能是因为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他商量吧!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爹,也许他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挺关心你的,而你却什么事都不麻烦他,这会让他觉得他这个做爹的好像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就会跟我爹一样,心里不平衡地故意找我碴。像我爹搭那什么凤铃阁,还办什么招婿大会,不把我烦得人前人后跟着他,叫他爹、求他高抬贵手,他就不甘心似的。”余芊瑛同情地看着他道。
听她这一分析,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丫头看她有时像个小孩子,心思却也有细密的一面。
他含笑地轻抚她长发道:“你说得对,也许我爹他真是这种想法。”
否则,为何他一再恳求,他仍不松口?或许他再同他求情,他也许就会答应。
“不是也许,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你连上我家提亲的事都没同他说一声,他心里当然不舒坦啦。再怎么说他可也是把你拉拔大的亲爹,你的终身大事他却是最后才知道的人,连我都觉不舒服,更别提他了。”余芊瑛带着训诫的口吻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爹?”他深为疑惑地瞅着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然是你爹告诉我的喽,他还说啊,你这个儿子从小就没老老实实地听他话过,实在太不把他当爹瞧了,所以这回他非要让你知道他这个‘爹’可不是白当的,还是有些权威在的!”她得意洋洋道。“你看吧,做人不可以太自作主张,这是给你个教训,以后有事也不可以再瞒着我。”
“你见过我爹?”她最后那训辞他根本没在听,只是瞪着她。
“对啊,就那天……”嗯……奇怪了,他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怎么现在像看仇人似的瞪着她?余芊瑛急忙住了口。
“快说!”他凶恶地逼问。
“这……这不能怪我,所有的事都是你爹计划的,我只是……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他说要教教你什么叫‘尊敬父母’,顺便帮我出口气,真的,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跟我无关。”她无辜地撇手道。本来是无须怕他的,只是瞧他一夜辗转难眠,为他俩的事频频皱眉,她就觉自个儿似乎过分了点,但现在……可不是认错的时候,谁说自首无罪?瞧他那眼神,他准会把她当共犯审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嗯。”她乖巧地点头,再不敢有半点迟疑。
“很好!”他咬牙道。
“天……天亮了,我先回家去了,你不用送我了。”她抓起自个儿的鞋袜,连半刻都不敢逗留地准备溜之大吉。
不过高羿哪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他弹身一跃,把她拉了回来。
“哇!杀人啦!”余芊瑛吓了跳地大叫。
“杀了你,那岂不太便宜你了?”他冷笑看着她道。
“是你爹出的主意,你应该先找你爹算完帐再找我,这才公平。”她哀哀叫道。
“找他我自然会找,不过……你可知这几日来我有多担忧?”他扳过她脸道。
“对不起啦……”她心虚地垂下眼来。
“一句对不起就想要摆平我?”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急得团团转,那五味杂陈的心岂是轻易就能抚平。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样嘛?”这回她真要当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了,余芊瑛知道自己错就错在不该在没有救援的情形下说溜了嘴,才会落得求救无门。
“把眼睛闭上。”看她那傻样儿,他发不起火地款款低语。
“做什么?你不会连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肯吧?”她小心地偷瞄他一眼,当他是个小器鬼。
“好吧,不闭也行。”这丫头,真以为他小器到要找她索命吗?
他好笑地抬手勾起她的脸,垂首寻觅她红嫩的双唇,索取他这几日来所受折磨的报偿;而她,除了怔红了双颊外,最大的疑问是……
那眼睛到底闭是不闭?这可难倒她了。
☆ ☆ ☆
一个月后,轰动全苏州城的高、余两家联姻婚礼正式举行。
婚后的高羿与余芊瑛,则另于“城中”置一豪宅以为独立。而光是他俩新居的地点,竟就引得那好事者声称,曾于深更半夜瞧见那高、余两家的总管,拿着皮尺一步一步量着从城北高家到城南余家的距离,好找出个让两家都服气的“中心点”;而那个中心点就是高羿与余芊瑛的新居所在。
看来原本话题不断的高、余两家,并未言两家的联姻关系就少了让人闲聊的题材,反而言那对小儿女的趣事,让整个苏州城每天都有聊不完的闲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