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爵夫人仍在自顾自地想着她的心事。
“孩子,”她说,“如果你能娶到一个你真心爱她的好女孩,我真是再高兴也没有了。”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妈妈,”侯爵答道,“我觉得这不太可能。第一,我几乎没有碰到过真正的‘好女孩’,第二,我似乎很难爱上任何一个女孩。”
“为什么呢?”他母亲问道。“你看,我和你父亲是那么真心相爱。”
“我知道,妈妈,而且我的童年并不缺乏爱,更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我想,也许是因为您在我心目中,树立了一个太高的标准!我总想找一个象您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但却发现除您以外,世间再没有这么完美的女人。”
老侯爵夫人对他的赞美微笑了,但眼睛仍满含企盼地望着她俊挺的儿子。
“我希望你快乐。”
“我很快乐啊,妈妈。我的生活既充实又多彩多姿,我简直难以形容。我不需要找个女人来照顾我。”
侯爵笑了起来,然后又接着说:“达格岱尔象母鸡带小鸡一样,整天盯在我身边喋喋不休;您一手训练出来的仆人,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得服服贴贴,要是多了个女人,反而会把我的生活步调弄乱了。”
老侯爵夫人摆摆手。
“契尔敦,你只是在找借口,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迟早要有个子嗣来继承你的。”
侯爵没有答话,她又柔声说:“在我死之前,我要亲手抱抱你的儿子。”
“那我还可以自由好几年呢!”侯爵说。“妈妈,您现在这个样子,离死还早得很,您放心吧:”
“我不希望变得象可怜的国王那样。”老侯爵夫人认真地说,她想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可能的!”侯爵很肯定地说。“您不用再替我担心了,妈妈,免得让您美丽的脸上生出皱纹。”
“我比来的时候放心多了。”他母亲坦白地说。
“您实在不必为别人那些无聊的闲言闲语操那么多的心。”侯爵严肃地说。
老侯爵夫人虽然住在乡间,终日深居简出,但是社交界的大小事情一点也逃不过她的耳目。任何有关俟爵的罗曼史,她更是立刻就会得到消。
侯爵只知道她一直和许多老朋友保持联络,其中也包括皇后在内,但是却想不出她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他想,他和艾默芬虽然只是暗中来往,却传到了他母亲的耳朵里,那么,在格罗斯特州的乔治·哈洛爵士,说不定也听到风声了。
“我得立刻跟她断绝往来,”侯爵暗暗下定决心,他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站起身来。
“妈妈,”他说,“我中午和两位议员有约,要商讨一项特别法案,没办法陪您用午餐了。今天晚上,我们再一起进餐,到时候,我们要痛痛快快的聊一聊。”
“那一定很棒!”老侯爵夫人笑着说。“而且,坦白说,我现在宁愿上床睡一觉。这一趟旅程,路还算平稳,你送我的那辆马车也很舒服,可是也够累人的了。”
“那您就睡一觉吧,妈妈,”侯爵说。“您好好睡个美容觉,晚上,我等着看您神采焕发的样子。”
他弯下腰去吻他的母亲。在碰触到她平滑柔软的面颊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亲吻着诱人的花瓣。
他知道,他对她的爱,超过对其他他认识的任何女人的感情。
他下楼的时侯,达格岱尔先生正站在大厅里等他。
“我母亲永远那么美,而且消息总是那么灵通!”他说。
他的财务总管笑了。
“夫人在各方面永远都跟得上时代。她不断地给我带来惊讶和意外!”
“我也一样!”侯爵说。“请你吩咐厨师,叫他们准备夫人爱吃的菜,还有最好的香槟。今晚我们要一道用晚餐。”
“大人,我已经吩咐过了。”
“我想也是,你一向都考虑得很周到的。”侯爵幽默地说。
他向门口走去,达格岱尔先生跟在他身后。
“大人,如果您能够在四点钟左右回来,我想和您谈谈关于城堡那儿正在盖的农舍的问题。那个工程好象超出预算很多。”
“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侯爵急忙说,一面加快脚步,走向停在门口的马车。
他知道,他的财务总管只要一谈到预算问题,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而他此刻正急着赶去参加他的午餐会。
午餐会比他想象中更精彩。因为和他约好的那两位议员,又邀请了另一位极端反对那项法案的议员。于是他们就在餐会上展开了热烈的辩论,彼此舌剑唇枪,你来我往。
回家的路上,侯爵的心情仍然非常兴奋。他发现时间已经比他和达格岱尔先生约定的晚了半个钟头,不过他想,此刻离他下一个约会的时间还很久,用来讨论新农舍的问题,应该绰绰有余了。
他一进屋子,把帽子和手套交给仆人,就径自走进书房。
“告诉达格岱尔先生,我在这里。”他对管事说。
房间里非常凉爽,窗户敞开着,窗外的花园中,是一片亮丽的阳光。
侯爵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井然有序的花床,以及经过细心照料的草坪,想起了奥斯明顿城堡的花园,每年此时,那儿的花草总是一片灿然,美得让人目眩。
那一大片花园一直延伸到湖畔,湖里有成群的黑、白天.鹅,在银波荡漾的水面上悠悠然地游着。更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森林里,许多驯良的梅花鹿,正在老橡树浓密的树荫下休憩。
“夏天的乡间既美好又凉爽,为什么大家要在这时候跑到伦敦来过什么社交季?”他想。
他听到门开了,以为进来的是达格岱尔先生,他正想把心里这个疑问提出来,却听到管事的声音说:“大人,爱莉西亚·明顿小姐要见您!”
侯爵转过身来。
爱莉西亚就站在门边。他一眼就看出,她和初次来见他的时候一样,仍是那么忧虑、那么紧张。
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已经三个星期了。据达格岱尔先生告诉他,她们在梅菲尔区租下了一栋小房子,租金比爱莉西亚的预算还低了很多,而且费得史东夫人也答应做她们的监护人了。
时间隔了这么久,侯爵几乎已经忘了她们的存在,但是,此刻,爱莉西亚又出现在他面前,她的年轻、纯真,再度使他受到很大的震撼。
“我很……抱歉……来……打扰你。”她犹豫地说。
“你没有打扰我,”侯爵答道。“我很高兴见到你。我想,一切应该都很顺利吧!”
爱莉西亚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到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我想请你……帮忙。”
“又要帮忙?”侯爵问道,嘴角牵动着。
她的座位和上次一样,面对着太阳;他看得出,她非常的紧张。
她仍然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的裙褶上。那条长裙的式样很简单,侯爵猜想可能是她自已做的。
她还是戴着上次那顶帽子,不过,这次换了一条丝带。
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调说:“我在等你说话。”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侯爵笑了。
“那就从开始的地方说起吧。”
“你……你对我们太好……太好了,我非常、非常感激。”
“这些话,你上次临走的时候就说过了。”
“这是真心话,”她说,“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来……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