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纹不生的黑瞳转骛冷,阴郁地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为什么你的心就这么狠?连你的孩子也不放过。”她声嘶力竭,柔肠寸断。
腹部传来绞痛,她心悸不已。
完了,她的孩子将慢慢地抽离她的身子
她按着肚子,瑟缩到床榻,红色的血从两腿间汨汨流出……
看见怵目惊心的血,他整个人恍然,如梦初醒。
“韶荏,你要不要紧?我去请大夫。”
“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也就结束了。”她无比沉痛地道。
鲜血染红了绫裙,面积愈扩愈大……
他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
“我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怎么会这样?”
“啊……”她哀嚎着,承不住剧痛,几乎虚脱。
“韶荏……”他充满着罪恶感,惶恐不已。
“我好恨……”深夜,回荡着鬼魅悚然的气氛。
错误已无法挽回。
她的悲、她的泪,天地神只都为之共愤!
???
一支商旅在沙漠中缓行,骆驼的背上伏着压箱,全是从大唐要销往苗疆的商品。
严硕千里迢迢地跟随商旅,寻找侄女韶荏。
自从韶荏被苗族大使带走后,半载都没有消息,他实在牵挂、忧心,决定亲身来苗疆一趟。
义兄唐的遗言,他一直谨记在心,视三名侄女为自己亲生女儿,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
路途遥远,上了年纪的他,实在是吃力、疲累。但是为了寻回韶荏,再苦也得撑下去。
经过长途跋涉,他终于来到苗疆,和商旅的人分道扬镳。
也不知道韶荏现在在哪儿?千头万绪,从何找起?只能到处逛逛,碰碰运气。
他在热闹的市集大街走着,看见年轻的姑娘,就多瞧两眼,还被误以为是老不修,被瞪了一眼。
拎着简单的包袱,双脚走得好酸,还是先投宿客栈,休息一下吧!
他拐弯走进一间客栈,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打听消息。
???
府里头充斥着凄清的气氛。
唐韶荏一脸凄绝地倚在床头,不哭不笑,面无表情,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心也已经死了,对任何事都不抱任何希望。
“韶荏,你倒是说说话,别这样吓我。”管念禧从来没有这么旁徨、紊乱过。
她两眼无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不发一语,像失了魂般……
“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他黯然神伤。
虽然她是仇人之女,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牵制着他,他无法不在意她。
韶荏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泪已枯,哀莫大于心死,她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沉默是最好的报复。
管念禧面容枯槁,胡渣不剃,已失去了原本英飒的外表,为伊人憔悴。
“你也许不相信,我比你还痛苦。”他轻溢出言,神情落寞。
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她在心里冷哼,完全不相信他的虚情假意。
他若真心爱她,就不会因为仇恨,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因为爱可以战胜一切。
尽管他寸步不离地陪伴她,她还是不愿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她只想结束这永无止尽的身心折磨,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
可是他偏不放她走、要困住她,她只能做无言的抗议。
“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管念禧接过侍女端来的食物,柔声劝道。
她紧抿着唇,别过脸去。
“你已经一天不吃不喝了,身子怎么受得了?来,乖,至少喝一口汤。”他耐着性子,要亲自喂她。
韶荏不理会他,小檀口始终紧闭着,她怎么敢再喝他端来的汤?
她的态度仿佛他的汤里有毒,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怎么能怪她?
但是她若要绝食,等待死亡,他不能坐视不管。
“你如果饿死了,你的义叔、姐姐们会很伤心的。”他想她至少不会弃家人于不顾。
韶荏转过头,幽怨的眸子瞅着他,包含着恨意,他心中一凛,不敢迎视她致命的眼眸,他心虚、内疚地想要回避。
“我把东西搁着,你想吃便吃,我走了。”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已经分不清是恨亦是爱了。
???
严硕经过打听,确定韶荏就住在这里,他只身前往,被府中的侍卫拦在门外。
他无法进入,一筹莫展之际,默啜正好也要进府探望韶荏。
侍卫见了默啜,自动退开,让她进去。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我要见我的侄女韶荏,她不是住在里面吗?”严硕不死心地想硬闯。
默啜听见他的话,好奇地问他:
“你是韶荏的什么人?”
“我是她叔叔。”严硕听到这位苗女居然会说汉语,精神为之抖擞,也许能借着她的帮忙,顺利见到韶荏。
“原来你就是韶荏口中的严叔,是吧?”默啜笑道。她曾听韶荏聊起家乡的事。
他颔首道:“我正是,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见韶荏?我千里迢迢从大唐来。”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侍卫也不好再阻挠,便放行。
严硕战战兢兢地尾随默啜进入偌大的宅邸,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陌生,一心牵挂侄女的他,加快了脚步。
默啜带着她,跨进一间房间门槛——
“韶荏,你看谁来了?”她语带兴奋地说。
唐韶荏慨慨地下床,提不起劲来,但是看清来者后,她喜出望外,激动哽咽唤道:
“严叔!真的是你,韶荏好想你!”
“你怎么瘦了一圈?吃了很多苦吧!”严硕心疼地抚着她的发丝。
她抿唇摇头,声泪俱下。“严叔,我好想回家。”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严硕忿忿地为她抱不平。
“现在说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摆脱过去的恶梦。”她楚楚可怜的说。
“唉,我就是不放心你,才大老远来苗疆,到底你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严硕忧心地说。
她不愿说明,只是一直求他。“严叔,带我回去大唐,我们还有姐姐们,重新过宁静的生活。”
“好,我带你回去。”
严硕话落,门口响起严竣、宏亮的声音:
“谁都不准带她走!”
“他是谁?”严硕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位伟拔、英挺,带着嚣狂的年轻男子。
“少主。”默啜恭敬地朝他施礼。
原来他就是苗族大使、强行带走韶荏的男人,严硕不由得怒火燃胸,咆哮道:
“你为什么要囚禁韶荏?她哪里得罪你了?”
“她没有得罪我,可是她爹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管念禧恨恨地说:“唐杀了我父母!”
“你不要随便冤枉好人,唐是我的义兄,他绝不可能干下这种事。”严硕激动地包握住指节。
默啜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原来少主之所以恨韶荏,是这个原因。
“严叔,他是管家的三子——管念禧。”唐韶荏含泪道。
严硕震惊万分,呐呐地道:“你……你是管仲远的儿子……”真是难以相信。
“唐是你的结拜兄长,你当然袒护他。”管念禧怒道。
“念禧……你一定是误会了,当年你家出事,唐还叫我下江南去找你们这三个孩子。”严硕极力澄清:“他到临终前,还牵挂着你们,怎么可能会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是他没错,他深爱我母亲,不惜横刀夺爱,没想到我娘为了保护我们三个孩子,也成了刀下亡魂。”管念禧忿忿地道。
“你错了,唐不可能是凶手,你们管家的灭门血案,很可能是这只锦盒引起的……”严硕从袖口拿出一只锦盒。“这只锦盒是你娘托付给我义兄的,她交代,里头有很重要的文件,要他好好代为保管,而且不可以向第三者说起这盒内的秘密,否则苗疆必有一场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