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见她发呆,企图友善的跟她交谈,但她却只能尴尬的摇头又摇手,表示自己听不懂。
接着,他们三人延续了在车上时的热络气氛,又天南地北、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
纪羽蝉以手支颊,百般无聊的转动烟柱四处观望。末了,还不经意的打了个呵欠,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眼皮有些沉重,不知不觉打起瞌睡。
谈天中的三人,离纪羽蝉最近的杰克先住了口,以眼神示意两位女士暂停,指了指头一寸寸倾斜的纪羽蝉。
“哎呀,我们冷落她了。”梁深怡惊觉。“她英语只有国中程度。”
意思是刚起步。
“是吗?我以为她天性不多话。”
“不多话是真的,但冷落她又是另外一回事。”梁深怡走近她,扶着她的头。
“怎么办?”
六只眼睛全集中在熟睡中人儿的脸上。
“可以请杰克抱她上你为我们准备的客房吗?”梁深怡询问。
“那有什么问题?”May爽快答应,推推亲密爱人请他举手之劳一下。
杰克依言轻而易举横抱起纪羽蝉,May带路,杰克居中,梁深怡殿后,四人六脚上了楼,其间,May喃喃道:“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睡着了。”
“她很少外出,由此看来她对时差挺敏感,只是不自觉。”梁深怡替纪羽蝉说话。
这房子总共四层楼,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影视厅等,二、三、四每层楼各有四间大房间,May住二楼,她父母则住四楼。
May安排二楼左翼的两间房给她们。梁深怡挑了靠楼梯的第一间,而第二间便顺理成章给了纪羽蝉。
将纪羽蝉安置妥当,三人又下楼来,边享用仆人刚烤好的小饼干和芳香浓郁的皇家红茶,兴致未减的继续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时候决定了吗?”梁深怡问到了关键题。
“明晚先订婚,其它慢慢考虑。”May一脸甜蜜。
“父母不在场,可以说订就订吗?”
“这里又不是台湾,明明是自由恋爱,到订终生时却硬要指定个媒人婆出来,符合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啧,老掉牙!这里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作主。”
“喂喂,就算你喝洋墨水长大,也别用那种歧视的态度批评自己的国家嘛!现在的台湾多民主啊,哪还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瞧见咱们那李登辉先生,和蔼亲切得像自家爷爷咧。”梁深怡反驳道。
“是吗?有这么大的改变?”May保留怀疑。
“小姐,别忘了,咱们快迈入三十大关,你离开台湾都二十年了耶。”
May脸色一变,捶了梁深怡一记:“讨厌!干吗提醒人家岁数?我恨不得能得选择性失忆症呢!”
“哟!原来咱们宫雪花小姐是所有女性的集中缩影啊!”梁深怡挑眼笑道。
“谁是宫雪花?”
“一位四十多岁的港姐,身材一流、美艳动人。”
May张口结舌。
梁深怡了解她心里的想法,轻抿了抿唇:“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似乎只有追求两样东西,年轻时因为时间太长,所以拼了命用两只角去追四只脚的钱,等到钱追够了,时间却不多了,所以又希望用钱买段时间,捉住青春的尾巴或找回青春,累了一辈子,何必?”
“你不也是这样?”
“基本上,我属于那小部分人。虽然我热爱工作的背后也是为了追求物质享受,但我不会想留住时间,赚多少便享受多少,这是我的座右铭。”梁深怡说得洒脱。
“那你是把我归纳进那大部分人里喽?”May掀着眉。
“不不,这得看你这个人的价值观如何。虽然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了解自己,但应该会有某种程度的自觉才对。”
May叹了口气后坦承道:“的确,我想我应属于那大部分的人,尤其是无法容忍年老,会希望用有形的东西去换回无形的时间的女人。”
“May,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永远都爱你,最爱你。”杰克深情款款,适时递上一句甜言蜜语,将阿May的芳心整个给融化了。
相偎的两人便这么无视他人存在的你侬我侬起来。
梁深怡识相的不吭声,见两人暂无分开之意,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打算上楼整理行李去。
真是可怕!情人间偶尔甜言蜜语也就算了,哪有像牛皮糖似的黏得紧紧的?要是她呀,绝不敢恭维。
难以理解,为何所有人都认为婚姻是人生必经之途呢?眼见好友们一个个走进去……好傻!
或许正因为她太过理智,所以在一般人眼中反而变得特异。是吗?面对感情时太过理智,会很糟糕吗?
来到英国的第一个早晨,纪羽蝉睡觉、梁深怡思考,以各自的选择度过。
第四章
听说,在人类未出世前,原本是一个球体,但后来被天帝分成了两半,分别掷向世界的两端,所以,每个人一出生后,便开始寻觅自己的另一半,以求圆满。
虽然,地球是圆的,但并不是一定所有人都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大家都在彼此的生命里交错擦身,有些不经意蹦出火花,便以为自己寻觅结束,然而事实上,可能只是过客。
在追寻的过程中,人们不断成长、成熟,大多认为与自己条件相近的,才足以匹配自己,符合一个圆的平均,往往忘了考虑在分掷两地后,彼此所生长的环境与教育上的差异,一心以自己的理想为理想,以致造就许多的遗憾,甚至终于孤独死去。
我是个害怕寂寞的女人,我也有我的理想,为爱付出一切,我觉得是件神圣的事;另外,我还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遇见明勋的刹那,我真的以为我是为了他而出生的,可是,经过时间的磨练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的,我和他之间似乎梗着一块小石头,怎么也无法密合。
我的直觉是有误的吗?倘若如此,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命定中的人不是明勋,那他又在哪里?
即使现在我头脑清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我不会轻易舍弃目前所有,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而我又不想孤独死去,所以,不能幸福也无所谓,只要不孤单。
这么做或许有些自私,也许明勋真正的另一半正辛苦的寻觅着他,偏偏,自私是人的本能,我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成年人的Party,毕竟与青少年的不同。今天早上,一大群人鱼贯出入的将阿May家的大厅布置得五彩缤纷、炫意盎然,梁深怡和纪羽蝉则意思意思的帮点小忙。
黄昏,May的朋友们陆续抵达。直到太阳西落,整个大厅的景象旋即又与白天截然不同,七彩的灯光不断由旋转彩球中投射出来,场中道贺的净是绅士淑女,衣香云鬓,或站或坐、或举杯啜饮或端盘浅食,皆是一片优雅高贵。
绅士淑女们帮着为寿星高唱生日快乐歌,接着又是献礼、又是切蛋糕,许多节目一一展开。
纪羽蝉置身其中,感受这群浸染在王室魅力下生活的人们所谓上流的社交活动;然而,她却总觉与之格格不入,放眼所及,全是一望高贵却陌生的人,一些永远也不会与她有所交集的人。
所以,她由着梁深怡去与今日寿星笑着、闹着,她则静坐在角落,一个人啜饮着香槟,仿佛局外人正观赏着一出舞台剧般惬意,也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