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蝉也搂紧她。
两个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藉此拥抱互传彼此心意,那是多年培养出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魈有说何时要回伦敦吗?”
“他原定明晚七点的飞机,后来他得知我怀孕,便说服我跟他走。我本想需要一点时间与姜明勋谈离婚,情况演变成这样,我看还是依原定时间先走好了。”
“明晚啊。”这样的发展真是快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那离婚证书呢?”
“我到那边会先签完再寄去给明勋。”纪羽蝉不好意思的瞅着梁深怡。“另外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
“闹成这样,我婆婆一定不会再让我踏进屋里半步,所以想麻烦你去帮我收拾东西,然后寄放你家,改天我再抽空回来拿。”纪羽蝉说出请求。
“还叫婆婆,尊称她一声‘姓姜的他妈’就可以了啦!”梁深怡没好气。“放心,我会帮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谢。深怡,你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有你一路伴我走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纪羽蝉突然感性的说。
梁深怡难得脸红,用手肘推了她一下。
“干什么忽然讲这么肉麻的话?”
“机会难得,有感而发嘛!”纪羽蝉也难得俏皮。
“真是的!”梁深怡咕哝一句,拉起她往房里走。“快去给我好好休息,很晚了,孕妇可不能折腾。”
纪羽蝉在门口停住,对她说:“今晚咱们一块睡吧?像国中和高中时候一样。”
那六年的学生生涯,除了念书,她们充分享受着青春;那时纪羽蝉的父母还没移民,她们经常玩累了,在纪羽蝉房里倒头就睡,很无忧无虑的快乐岁月,如今是很美好的回忆。
两人忆及往日,相视而笑。
“好啊。”梁深怡没有迟疑,带纪羽蝉转进她的房间。
这是她们在纪羽蝉即将迈入新生活前所共度的最后一夜。
次日,梁深怡照常上班,纪羽蝉则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后,她坐在床上陷入深思——
这阵子,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现下既要迈向新生活,如果没去把这事作个了结,那个疙瘩恐怕会一辈子存在心底,让她偶尔回忆起来,便良心不安。
打定主意,她下床梳洗整齐,然后迅速出门。
“从小,对于我唯一的亲生哥哥,我便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迷恋。他是个很优秀的哥哥,他温柔体贴,尤其疼我,我崇拜他、爱他,但是我一直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这样的迷恋,是我心底最大、藏得最久的秘密……
“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我那优秀的哥哥一直朝着他的理想前进,如愿以偿的念了他想要的学校、出国深造、移民、结婚、生子,他的人生一帆风顺,而我,只是他的妹妹罢了……
“在我开始懂得什么叫异性后,我所找寻的、所喜欢的,都是哥哥的影子;眼睛像哥哥、眉毛像哥哥、鼻子像哥哥、身材像哥哥,甚至发型像哥哥。我迷失在哥哥的影像中。进大学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身形样貌都与哥哥相似的男孩,他甚至拥有哥哥那般的温柔体贴,从此,我便一头栽进情网,深陷了、不可自拔了,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可是,婚后的生活使我的梦想完全幻灭。我像受困笼中的鸟,想飞却不得展翅;慢慢地,我丧失了对快乐的感受力,我认定自己是个可悲的女人,因为我开始排斥性爱,我以为我变成了性冷感……
“本来,这样也无妨,只要我做出愉悦的样子,我丈夫压根不会察觉我是否得到满足。然而,在一个Party中,我竟然又遇见一位有着哥哥的眼睛的男人,刹那间,我仿佛鬼迷了心窍,而开口邀请他,我的心希冀着他能勾起我体内的本能与热情。坦白说,我期望他能带给我快感,我把那一夜当作试探、当作赌注,后来,他果真证明了我是个正常的女人,我高兴得想欢呼,但同时,我也遗落了我的新……
“因为我是个有夫之妇,做出那种行为已经很不应该了,更遑论其它遐想?我所受的、所被灌输的都是传统的观念和思想,但我终究还是困在对哥哥的迷恋当中,所以,当我来找你想请你为我解惑、帮我遗忘他时,顿时却又迷失在你那双与我哥哥相似的眼神里——我真的很苦恼,似乎只要与哥哥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我便完全无力抗拒,每每事后,我都非常懊悔……”
纪羽蝉一进到薛利克的诊疗室,先依惯例谴走护士,然后,她便自顾自的倾吐她的心路历程。
薛利克只是专注的听着,没有打岔,即使在她提到了与他那一段。
截至目前为止,他才恍然她问题的根源。先前以为问题出在她丈夫身上,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她患有严重的“恋兄情结”,而导致后来的移情作用,也是无可厚非。
要根治她的心结,除非她肯说出心底真正的秘密。如今看来,显然她已无大碍。
“薛医师。”纪羽蝉抬起眼,这是她进门后首次正视他。“对于上一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不!”薛利克有些讶于她的道歉,也许他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人。毕竟他身为医师,却缺乏自制,竟忘情的与病患发生性关系,倘若要论谁有错,罪人应该是他才对。
“我很抱歉,我利用了你。”纪羽蝉又回复先前姿势,低垂着头,径自说道。“直到他从海的彼端千里迢迢为我而来,我才发现自己有多逞强。我的身体渴望他、我也想念他,只要他一召唤,我便全然臣服在他的魅力下,他让我明白他就是他,是他终于带我走出哥哥的迷障。我的人生在他之前是一片黯淡无色,谁来了又去,谁走了又来,我完全没印象,连我的丈夫都已被阻隔在思绪之外。”
“羽蝉,千万别向我道歉。那一次的经验,将会是我此生最美的回忆,即使你忘了也没关系。”薛利克低柔的嗓音轻而缓。“记住,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感情本来就毫无道理可言,它不会去审核你的身份、地位、年龄或其他,再决定如何帮你配对,它说来即来、说走便走,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顺从它;至于是非对错,更是没有一个标准可循,所以,你觉得自己的幸福在哪里,就勇敢去追求,毋须在意周遭其他人的声音。毕竟,你才是自己生命的主宰,甚至是亲人,也不过是旁人罢了。”
“谢谢。”纪羽蝉对他展露微笑。
“谢什么?”看着她的笑颜如花,他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谢谢你一番金玉良言,我觉得我有了无限的勇气可以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是吗?”薛利克没多加置喙。
“现下,我准备和我丈夫离婚,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说服我信任他的爱并接受,他要我我跟他走。”纪羽蝉说这话时,神情洋溢着幸福。
“恭喜。”薛利克由衷道。
“已经好了。”纪羽蝉站起身。“我的心底已经没有秘密,疙瘩也消除了,接下来,我要全心全意去爱。”
“祝福你。”薛利克也跟着起身。“再见——不,恐怕你我是后会无期了。”
“不,再见——如果有机会的话。”
语毕,她走出了他的视线。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往往在第一眼的瞬间,便牵动了千头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