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它,她不禁想象起司徒赤魑在挑它的时候,是以何种表情审视着,又是以何种心情选中、买下它呢?
温柔吗?倘若她在他心中未曾占有一席之地,他会愿意为她花这分心思?可既然如此,何以他还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她、误解她?
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了,丁梵妮连忙洗把冷水,冷却一下发热的泪腺,然后吸吸鼻子。
提起话筒,她深吸口气.按下一串号码--
“喂?”那头传来睡意浓厚的声音。
“姐?是我,梵妮。”
“梵妮!”嗓音蓦地较为清晰。“怎么啦?你在哭?谁胆敢欺负你?”
“没啦,我只是有点鼻塞。”
“真的?”
“嗯。”
一阵沉默,丁梵妮的心在作最后挣扎,而丁雅珞在等待着。
“姐,关于上回你跟我提过的那件事,我……我想……我想……”丁梵妮支吾着。
丁雅珞仍耐心等她说出完整的答案,并不打岔推测。
“我考虑好了,我--决定到雪梨跟妈还有你一起生活。”
“你确定?”丁雅珞发出欣喜若狂的叫声。
“呃--恩。”怕不够说服力似的,丁梵妮还用力地点点头。
“妈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什么时候来?”
“我想快一点,大约在明后天,但我没独自出过国,我怕会搞砸一切。”
“那怎么办?”
两人一同在脑中盘算着可行方式。
“呀!找岑树!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他铁定会帮你顺利到这儿的。”
“可是,我不想让第三者知道。”
“喂,小姐,你不会是想效仿你姐姐吧?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不准再回答‘没啦’,我相信你若不是受了委屈,意义你的个性不会选择逃避这条路。”丁雅珞理性地分析。
“姐--”丁梵妮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丁雅珞叹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你不要叫岑树帮你,那我回去一趟好了。”
“你要回家?”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回冢?看见那不良老爸我就一肚子气!我住饭店、帮你处理完出国事宜,咱们就悄悄地一道走。”
丁梵妮被丁雅珞故作玄虚的口气给逗笑。
“姐,你说得好像我们要私奔。”
“有吗?”丁雅珞也跟着笑了笑。“就这么决定了,我搭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台湾,到了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吧。”
“不用我去接机?”
“不必啦,你不是希望愈秘密愈好?”
“嗯。”
“就这样,你大略地整理一下行李,届时联络。我刚熬夜到天亮才合眼,要再去补个回笼觉,拜啦!”
“拜。”
挂上电话,丁梵妮已不难过了,但也不感到开心或轻松,心情反而有股复杂的窒闷。
站起身,她走到窗口做了几次深呼吸,突然想去花房看看。
第十章
丁其衡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是司徒赤魑,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的女婿。
气氛显得凝重,丁其衡正感受到无比的压迫感,原因之一,是心虚。
司徒赤魑犀利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从他进来到现在起码有十分钟了,但他觉得彷佛有一世纪那么久,窒人的沉寂令他额上冷汗直冒。
他到底想说什么?
每回与他面对面,他总挥不掉心中那抹惶然,这很没道理,他甚至只是个晚辈,是什么使人如此呢?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吗?
“我佩服你。”司徒赤魑皮笑肉不笑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
“什么?”丁其衡提心吊胆,难辨他这番话的真正含意。
“我佩服你的举一反三。”司徒赤魑稍加注解。
丁其衡没听错,他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嘴上仍虚心讨教:“恕我愚昧,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哦!”司徒赤魑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你真的不明白?”
“是--是的。”
“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商。”司徒赤魑故作失望。
丁其衡不自在地挪挪身子。
“可否讲清楚些?”
“给你方便你当随便,给你自由你当放纵。这么说,够明白、够清楚没?”司徒赤魑哼了哼,眼里有抹睥睨。“把公司当旅馆,目中无人,爱来不来的,你还是头一个哪!”
“我没--我--”丁其衡无言自辩。
“丁叔,你这么些天的假单上,写的是什么理由呀?”
“事假。”声若蚊蚋。
“什么事由?”
“我--我到澳门去……”
“去做什么?”
“我……我……”
司徒赤魑瞪着他,不由得重重叹息,数落道:“丁叔,你近来怎么搞的?你照过镜子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落魄、很窝囊,你还是以前我那得力将臣吗?公司需要全员的团结来缔造佳绩,在公司付于你们丰厚的酬劳之余,你们是否也该将心力投注于公司呢?否则,公司供需一旦失衡,危机浮现,后果,你应能预料得见吧?”
这恐吓其实略嫌夸张,实际上,自他接手“彩门”并让其上轨道后就不曾出现过危玑,但他有必要灌输给丁其衡这项认知。
“我晓得。”他自知理亏。
“丁叔,可以告诉我你被什么困扰着吗?”司徒赤魑换了一个类似亲人间关怀的语气道。
“还不就是……赌嘛!我上了瘾,戒不掉了。”丁其衡愁眉苦脸。
“戒不掉也得戒,丁叔,十赌九输,迟早你会连自己的命都给输掉。”
丁其衡烦躁地扯扯头发。
“这些我都知道,但理论归理论,在现实不一定合用,我也没办法呀!”
“倘若有天你真的输得一无所有,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该怎么办?”
丁其衡摆摆手。
“老婆跑了,一个女儿嫁给你,另一个也来出失踪记,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剩我一个人倒落得轻松,随心所欲,爱干嘛就干嘛。”
“哦?”司徒赤魑眼神闪烁了下,乘胜追击好让鱼儿自投罗网。“跑掉的是哪一个?”
“老大呀,学人家逃婚,天晓得她从哪学来这些坏榜样!”丁其衡一时心直口快,没遮拦地抱怨了出来,下一秒,他慌愕地捂住自己的嘴。
“也就是说,跟我在教堂立下誓言、洞房并生活在一起的人并非当初交易中的‘老大’喽?”司徒赤魑面不改色地询问。
“我--哎呀,反正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呀!谁嫁不都一样?老大跑了由老二顶替,两人同样漂亮,你没啥损失啊!何况拿当时情况来讲,我要收钱就得交人,没办法的事嘛!”丁其衡一副迫于无奈相。
“亏你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一句‘你没办法’就能推卸一切吗?你真是恶劣到连让我叫一声‘岳父’都觉得不值。”司徒赤魑相当愤慨。
假如梵妮并非交易中的对象,那么他对她便立场尽失,他哪还能借丈夫之名牵制她的一切、谴责她心里有第三者、指控她的不贞?她的所有喜恶变得理所当然,因为,她只是一位替身新娘呀!
“你叫不叫我一声‘岳父’无所谓,只是女儿既然嫁给了你,希望你能待她好一些。毕竟,她的幸或不幸全操之在你手上。”过了一会,他又接着说:“坦白讲,雅珞性子冲,跟你可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不得安宁。而梵妮心软,性子柔顺,我倒觉得你们两个配成对比较能被看好。”
谁说的,结婚至今,他与梵妮还不是三天小吵、五天翻次脸,误会重重。唉!都怪他,回想起来,似乎都是他的小心眼在作祟,现在他的立场不再,他的怒也变成理不直、气不壮了。可怎挽回好?司徒赤魑在心中嘀咕及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