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够自大的家伙!童净暄睁着一双大眼定定的看着他,活了十八年,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精明厉害又自以为是的人,竟然有办法将她婉转、详细并认真拒绝他求婚的说法解释成她不了解他。
她只不过给他两个方向──他要不对她解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要不干脆接受她的拒绝,他却有办法来个三百六十度大回转,将问题的方向转到她对他不够了解这件事上头。要不是她正好是当事者,她真会为他足以媲美政客的狡诈滑溜给他掌声及喝采。
而且他还当她很无知似的!竟说她对他的看法只是一般的浅薄概念。也不想想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课业以外的话题,她甚至怕他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还特地多加举例、解释了一堆呢!哼!他在背地里观察了她多久她不管,但就算给她钱要她去了解他,她也绝不接受这份差事!
更过分的是,为什么不是他来了解「她的生活」!而是要她去了解「他的生活」?真是有够沙文主义!即使她不是女权运动的狂热分几,但她也知道两性平等的重要,他的说法真是让她一千一万个无法苟同。
「你对自己非常有自信?」她控制好情绪,平静地问。
他浅笑,「是。」
她扬─扬眉,要笑不笑的勾勾唇角,敷衍的点了点头,捧起茶杯喝茶,还故意垂下眼不去看他。
「你不以为然?」
「有差吗?」她专注的看着杯缘,懒懒的问道。
「当然有差!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必须接受我的自信,理解我的自信所为何来,并在面对外人时支持我的自信。」
谁是你的未婚妻?谁必须接受你那高傲的态度?!谁又必须理解并支持你?!童净暄的脾气终于爆发,不快的在心里反驳着。她自认是个性情随和的人,和任何人皆能相处愉快,但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让她无法客气的与他谈话。
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她不客气的瞠着一双冷眼瞪向他,已经顾不得他是老师而她是学生的这层关系,冷然说道:「我已经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你想怎样都随便你,但如果以上那些我做不到的事仍然无法让你撤销告诉……说错了,是撤回前言,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相信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也不相信麻雀如果不曾努力改变自己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凤凰,我更不相信仙度瑞拉与王子结婚后,如果她不曾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做任何努力,就能与王子白首到老。」
「你相信凡事必须经过努力才能得到果实。」他结语道。
「没错。」
他莫测高深的微笑,「但有些事情,是在一开始就注定的了。」
又在打哑谜,而且她敢肯定他一定不会给她任何解释。童净暄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忍耐已到极限,再不离开这里她真的会开口骂人。
「当当当!」非常配合的,钟声响起。
「打钟了。」她从没有一次这么高兴听到钟声,「我该回教室了,谢谢你的招待。」她对尚狄洛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她非常高兴能够远离他。
不管他同不同意,她迅速转身开门离去。
紧紧关上门,站在门边松了一口气后,她不自觉打了个饱嗝。
「明天记得再来用餐。」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岔到气,猛转回头,不知何时门已被尚狄洛特打开,她一转头刚好对上他的笑脸。
她紧紧皱起眉头,正想严厉的回拒他,他却又丢给她一个笑,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这个诡异又自大的老师,谁理你啊!我才不会笨得再误入贼窟!童净暄瞪着门板,在心里大喊。
* * *
「你那种说法是无法让她认同你的。」
童净暄离开后不久,尚狄洛特的办公室传出一句英语。
尚狄洛特优闲的坐在椅子上,抬眉看向刚进门的望月悠,等待他的解释。
望月悠看尚狄洛特一眼,「你那种说法只会使她误解你是将女性踩在脚下的沙文主义者,她绝对不会想到你其实是在夸赞她。」
他来找尚狄洛特时在门外正好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虽然只听到后半段,但也足够让他明白为何童净暄在离去时会是一张生气的脸了。
「没关系,她还有时间可以了解我。」尚狄洛特悠哉的说。
「但是你的态度,以及故意回避她想知道事情的这种作法,对她那样的女孩子而言,不但无法让她给予你正面的观感,还会让她产生敬你而远之的想法,这样不但会使她不愿意去了解你,更遑论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让她喜欢上你了。」
他知道以尚狄洛特的条件,就算他态度高傲或者言谈迂回敷衍,也绝不会令其他女人讨厌他,但童净暄是个特例,而且尚狄洛特予人的印象一直是尊贵优雅且温文谦和的,像这样一开始就让对方留下不好印象的行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她不一样。」尚狄洛特轻扬唇,眼里闪现愉悦的光芒,「她不只有一眼看出一个人本质的能力,还有不以先入为主的既定印象就论定一个人的胸襟。而且她没有其它选择──她必须了解我,也必须喜欢上我。何况,虽然她的确被我激怒了,但那也表示她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界定已经从师生转化为『可以更进一步自然相处的人』,对于不久之后她势必得面临并接受的身分及婚姻!即使她现在讨厌我,总也比客客气气的对我还来得好多了。」
望月悠有些讶异的看着尚狄洛特,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毕竟教师的身分对尚狄洛特而言只是个掩护,他从来没考虑过现阶段对童净暄而言,尚狄洛特其实只是一个老师。原来尚狄洛特之所以故意激怒童净暄是别有用意的,他不禁佩服起尚狄洛特心思的缜密。
「但你有把握到时候她一定会选择你?」望月悠忍不住担心的又问道。
尚狄洛特的笑意加深,带着无可匹敌的自信,「我不会让她选择别人,何况我是最好的那一个。」
望月悠闻言,无法不认同的浅浅一笑,「你的确是。」
「所以呢,」尚狄洛特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望月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不必担心太多了,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你那爱操心的性格。」
望月悠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以极认真的语气道:「狄洛,以一个朋友的立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尚狄洛特轻挑眉,心里已经猜到望月悠会问些什么。
「你会在最后终于还是答应成为候选新郎之一,是不是因为你答应了雷伊克的关系?我明白童净暄是个特别的女孩,但如果你喜欢她是基于现实的考量与人情的牵绊,那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很痛苦的。」他微顿,语重心长的又道:「不仅对你,对她而言也是如此。」
对这场政策婚姻,他与雷伊克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尚狄洛特是个冷静且精明非凡的人,但他担心尚狄洛特会因为精明过了头而无法明白真正的爱情与掺杂了其他因素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而且尚狄洛特在温和的表面下,其实有鲜少人会发现、极其深沉的一面,他与雷伊克都认为,要童净暄喜欢上尚狄洛特是件易如反常的事,但要尚狄洛特对童净暄付出真心……就显得艰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