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想。
还在痴心妄想吗?
宋雅绮怔忡地望着油画出神,是该取下它的时候了,让它醒目地矗立在那儿,不啻
使她不断忆起那段苦涩的恋情……一等她腿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将它取下!只是,拿
开它,即能忘了他?即能将他从心中剔除?她手于不觉中,抓紧椅子的扶手。几年了?
他仍鲜明地驻留在她的心底,守着电视机前,透过萤幕观看他的任何一个镜头里,是促
使她无味的日子有点活力的动源。
明知苦守着这份感情,只会伤得更深,何以她还执迷?不能清醒地想着他……
门铃声响起——
是珍婷?还是那个二愣子再度上门?世界真是小,宋雅绮摇头,他竟会是珍婷的老
师!她拿起拐杖、拄着脚,忍痛地走出去开门。都这么多天了,腿伤却一点进展也没。
门外昂然的身躯,使她忘了腿上的伤痛,手在不知不觉中地松开,手杖掉了下去后,
脚顿失了支撑,一阵剧痛,令她痛叫失声。
「你的脚怎么了?」
王豪伟适时地扶住她;他手心的温热,由她的手臂直扩至心脏,令她心跳加速,快
得让她忍不住喘息。
「很痛吗?」
他错读她的表情,关心之下,干脆抱起她;她倒抽了口气,喘得更是厉害。
「忍耐会儿,我抱你进去。」
宋雅绮闭上眼睛,必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有多久没接触过这个胸膛?有多久没领受
到他的关怀?
「我带你去看医生。」她溢出眼睫的泪水,使他焦虑。
「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不想哭的,都这么大的人,还如此情绪化。宋雅绮吸了吸鼻子,多渴望能就这么
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永远地……但她残存的理智,敲着心中的警铃……他是姊夫——
一个可笑的名词。
她动着身体,想从他的怀中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将她放在椅上。
「你的脚怎么回事!」
「被摩托车撞到。」
「怎这么不小心?」他皱眉地说,「你怎照顾自己的?」
他可知原因——是为了赶着看他播报新闻。不!和新闻无关,是为了想看他。
她不会说明真相。「我当然会照顾自己,这些年我一个人不是过得好好的。」
「你可以再小心些。」
「有些事情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即使有心呵护。」她闷声说,「要失去的,终究还
是失去。」
他听出她似另有所指,眉头皱得更紧。
「过些天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何以他会弃她挥盈姿?她早已很明白了不是吗?
「伤口深不深,看过医生了没?」他看着她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腿。「我认识个外科
医生,医术很行,我带你去看。」
她拒绝他的好意。
「不必费事,已经快好了。」
「事实好像不是如此。」他指出。「方才你连站的力气都没。」
「真的已经好了。」
「让我看看。」他要确定。
「不用麻烦……」
王豪伟已动手拆除腿上的纱布,他动作虽轻柔,她仍感到痛地缩了下脚,当他拿开
最后一圈纱布后,触目惊心的伤口呈现在眼前时,两人同时惊喊。
「天啊!」
难怪她会觉得那么痛,想是洗澡时,水沾到了伤处;伤口已在化脓,又红又肿的。
「还说你会照顾自己。」他心疼极了。「你没看医生吗?」
「看了。」
宋雅绮被腿上的模样,弄得心烦不已;再这样下去,她如何上班?没上班,日常生
活的开销怎么办?
「有换药吗?」他追问。
「换过一次。
「你伤到现在,有几天了?」
「大概十天吧?」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十天!」他叫了起来。「十天中你只换过一次药?」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叫那么大声。
「医生说,只要情况良好,很快便可以好起来。」
「哪是几天前说的?」
她想了下。「一个星期前。」
「一个星期!」王豪伟指着拆下来又脏又臭的纱布。
「这个东西在你的脚上,已经有七天了?」
宋雅绮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问有什么问题!」他无法不发急。「要是我不将它拆下来,你会让它继续在
你的腿上发烂吗?」
她又点了下头。
「我不晓得伤口会恶化。」
「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他又是疼惜、又是叹气。「真该有人来照料
你。」
那不正是他曾经许下的承诺,而他记得了多少?她酸苦地想。
「我会自己处理。」
「还逞强!我怀疑你这个样子是否还能自己走出大门?由我带你去吧!」
王豪伟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却没有丝毫不快之感;再次取黑
看他的胸膛,她有种历尽沧桑的鸟儿,终于找到自己的巢般的安全感。
他抱着她走到自用的蓝色车子旁,腾出只手打开车门,小心地抱她坐进后座。宋雅
绮看着司机旁的座位,多希望能坐上那个位于。
那是属于盈姿的——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说。
是的,他是盈姿的丈夫,他属于盈姿的事实绝不会改变。
「我尽量开慢些。」他体贴地说:「留意你的脚,别被车子的震动弄痛了。」
再怎么痛也比不上痛……她咬着下唇,为什么她还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无
法看开,还一径地将自己困死在死巷中?
他们没有交谈,除了在一个黄灯转换红灯时,他突然紧急煞车,而她的脚撞上车座,
弓睐阵阵剧痛,他慌忙回头查看,道歉外,没再出声过。
「是这里了。」
车子停在一间颇大的外科医院前,她打开车门想走下去。
「别乱动!」他制止:「又弄痛了伤口。」
他走下车地抬起她。
「我可以自己走。」她抗议。
这儿不比家中,人来人往的不少人,他不怕被认出吗?
「别说话。」他简短地说。
「你会上报的。」她以为他没想到,点醒他。
他双手仍紧紧抱着她地走进医院,候诊室里坐满了人,所有人的眼睛全往他们看了
过来。
「那是王豪伟。」
立即有人认出,他没有不安或忸怩的神色,抱着她稳稳地走向里面。
「你没挂号。」她说。
「我们来个破例如何?」
王豪伟抱着她直接走进看诊室,医师正在检查一位妇人的伤处,见到他时,愉快地
笑。
「你进来从来不敲门的吗!」
「下次我会记得。」他将她放在看诊台上。「请看一下她的伤口。」
医师将妇人交给护土,走过来看她。
「撞到?」
她点头。「嗯。」
「多久了?」医师问。
「十天左右。」
医师仔细检查她的伤。
「已经化脓,可能得敷上一段时间的药,我会用最好的药,尽可能不让你的腿留下
疤。」
「谢谢。」她还真担心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消毒时会很痛。」医师问。「需要打麻醉剂吗?」
「不必……」
「你替她打一针。」王豪伟插嘴,「你何必逞强,平白多受些疼痛。」
她想说她没逞强,又觉得在此与他争辩不太好,因而没出声。不过,当她看着医师
用钳子夹开伤处上药时,不由得庆幸方才没违抗他的话。
「行了,两天后来换药。」
护土为她包上纱布。
「留下疮的话——」王豪伟威胁。「惟你是问!」
「只要按时敷药,别再弄开伤口…」医师好脾气地说。「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要动。」
见她要走下来,他阻止。总不能再劳顿地。
王豪伟抱起她,仿佛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他走至门口,回过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