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偏过小脸,撒赖的说:「我早上根本爬不起来。」
「不必非要早上啊,傍晚或晚上也行的。」赫威风在美国练了几年拳法及武术,知道练武这东西可以随时随地的。
「那更不行,我得上班。」
「妳在疯狗多久了?」
「从毕业到现在。」他揉得好舒服,彷佛打通了她的什么二脉的,未褪的睡意逐渐袭上四肢。
「高中毕业吗?」他以为她会读大学的,毕竟她的成绩不差。
「嗯……」忽地,她想起什么。「说到毕业,你不是应了班上同学会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吗?结果--黄牛。」
「很失望吗?」
「当然,澎澎还哭得唏哩哗啦咧!」
「那妳呢?」
「我……」别人的事说得义愤填膺,轮到自己就不知所云了。「我不记得我那天在干嘛了。」
她那天在干嘛?
她呀,一个人走到老师宿舍,不想上楼探探被狠心主人拋弃的小花园,奈何大门深锁,她只得杵在玄关处,想象着有人从门外骑脚踏车进来,大言不惭的说追她……唉!不想了,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想也是白想。
「我人在纽约。」不似在解释,倒像是喟叹。
「啥?」没头没尾的接了个什么话呀:「喔,我听说了。」
她才不是听说咧。其实赫威风曾在圣诞节寄卡片给她,内容没什么特别,就是祝她圣诞快乐及代他向全班问好之类的普通。她看了信封上的住址,哭了起来。是因为感动吗?错,是因为忿怒。
这死赫威风,大老远的寄这张卡片来,也不和她话家常,也不问她过得好不好?
就一句圣诞快乐,还把全班拖下水……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和她划清身分的界线吗?
真是如此,她宁愿不要这种问候,这种疏离两人的无奈问候。所以她没有回信,至少她可以不用虚拟自己的心境,去面对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妳听说的?」关于他的事,十有八九她总是「听」来的,就这么不在乎他吗?
而他对她的坚定,还能承受多少不在乎呢?人家说真爱无敌,看来此话有假吧!
「嗯。纽约怎样,好玩吧。」她有些酸溜溜的。
「人间炼狱。」
「哇,人间炼狱你都能待上十年,要是人间天堂,你岂不就不回来了?」
「没有一个地方是人间天堂,至少对我而言。」他望进她的黑眸,想一探她心灵深处。「除非有人肯替我盖。」
敢情纽约是他的伤心地不成,他是回来疗情疡的?难怪她再遇到他时,围绕在他身边的是股浓烈的沧桑及孤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在心底苦笑着,没道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能占据他心房十来年,从头到尾都是她想太多了。
「叹气啊?」他听到她逸出一声微弱气息。
「没啊,只是睡得好累。几点了?哇!两点多啦,我该走了。」她蹦蹦地收着东西。「这些图可以让我带回去研究吗?」
「好。妳不先吃点东西吗?」叫她起床,是怕她饿过头。
「不用了,我通常都三、四点才进食。」她顺口说明她的生理时钟。
他接住她忙碌的手。「亏妳今天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不站着,难道还躺着。」她没好气的回他。知道他又不苟同她的生活作息,但又如何?他从来没问她过得好不好,不是吗?
不理会她的挑衅,他把她往椅子一塞。
「赫威风,你想干嘛?」她看他卷着图,有股不祥预兆。
「没干嘛,只是怕万一哪天妳挂了,工作室上哪儿收钱。为了保险起见,这些图还是留在这儿,想看图,先填饱肚子再来吧。」
「你这小人,别以为我真非要你们的图不可。」
「请自便。」他转头去弄吃的了。「喔,顺便告诉妳,如果妳想下山,出了门往右转,直走七、八公里吧,就可以看到公车站牌了。」他一心只想喂饱她,却忘了她可是出了名又倔又冲的火车头。直到他端来一碗面,发现她早已不在位子时,才又气又心疼的追了出去。
「江瀞,电话。」江漓朝正大口吃面的人喊。
「你去帮我接,问看看是谁。」
自从江漓接到她又气又急的电话,把她从某座山间接回到家后,她一直都是这么生气,而多年姊弟,江漓非常清楚他只有一招才能躲过她的低气压,那就是唯命是从。
「喂……喔,你等一下。」江漓摀着语筒。「他说他姓赫。」
「跟他说江瀞挂了,问他是不是称心如意。」
「呃……」如果江漓没记错,这个姓赫的,应该是她的高中老师吧……他能用这种口气跟老师说话吗?「赫先生,我姊她正在吃饭,您要不要待会再打?」
「江漓!」她的怒气就这么透过一条线的传到赫威风的耳里。
「喔,你是江先生吧,请问你姊什么时候回到家的。」
「十分钟前吧,她出去办事,要我去载她回来。」
难怪他绕了两圈,找不到她人。
「她回家就好。」隐约听到她又在喊江漓多话之类的,怕累及无辜的道了声有空再聊,便急急收了线。
见江漓挂电话,她的无名火又起。好你个赫威风,以为一通电话就能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吗?敢拿设计图来要胁她,哼!她就不信找不到比「凛」更棒的设计师,等着吧!赫威风。
这一等,竟是一个礼拜。
低气压过境,入夜之后总带来些水气。滴滴答答的凭添几分初秋的诗意。但疯狗的员工可不这么认为。
「江姐今天还是一样吗?」有人比个拉长脸的动作。
「比昨天更恐怖。」几个年资深的警告着菜鸟:「最好别出差错,免得遭殃。」
没有人知道江姐是怎么了,这几天她一来上班,不会笑也不会跟大家打招呼,「碰」的一声,就甩上办公室的门,也没见她出来巡门市,也没见她出来吃东西喝水(大家都知道江姐不曾在办公至吃东西,怕引来蟑螂、蚂蚁的,影响餐厅卫生),就这样一直到打烊,有一次甚至打烊了,她还在。
「她常这样吗?」不知死活的菜鸟问。
「没有,江姐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骂一骂、吼一吼,大家知道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那她这次干嘛不也骂不骂、吼一吼?」
「她可能很生气吧,气到不想骂、也不想吼,不是有一句话叫……叫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吗?」
「她心死了?」
「我哪知,反正大家小心点就是啦。」
喁喁细语之中,有个人朝吧枱走来。
「请问,江瀞在吗?」
所有麻雀像听到枪鸣声,一哄而散。
「您找我们执行长有事?」散不掉的吧枱人员,只好接客。
「嗯,她在吗?我姓赫。」
「请稍等一下。」吧枱人员按了内线分机。「江……江姐,外面有位赫小姐要找妳。」
两国交战,不杀来者,她兜起一肚子气的走出办公室。
「江姐,妳的茶。」必恭必敬的端放在桌上,胆小的美眉一溜烟闪人。
赫凛凛看着好笑。「他们都这么叫妳?」
「嗯。」
「可是妳看起来跟他们一般大耶。」她不忘提醒她保养得宜的年轻。
「为了工作方便,得把自己叫老一点,不然很容易被一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欺负到头上。」她意有所指的说。
「我哥欺负妳啦?」赫凛凛干脆挑明来意。
那个流氓,会懂得什么叫「欺负」?
「没,我自己笨、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