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前阵子母后,嗯……吴华萱结婚聚了聚。」
「吴华萱?是和妳到宿舍来找我的那个吗?」
「宿舍?」她愣了一下。「不是,那是澎澎,人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澎澎?是那个学艺嘛!」
「不是,澎澎是康乐,脸圆圆的、胖胖的……记得吗?」她用手在颊边画了画,看到他脸上歉然的笑意,忍不住的小怒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说吧,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这样也配当老师吗?她目露杀机,等着判他出局。
「那妳呢?」根本无惧于她的低咆,还高招的还给了她。「妳又记得什么呢?妳这个有心有肺的,嗯?」
「我记得的可多着咧!」话说人在情绪激昂时,千万要谨言慎行,要不然就会像她一样的着了道,劈啪的说一串话之后,才发现上了当。
「……还有那次旅行,要不因为你,我怎么会没去参加……」慷慨的语调在惊见他眼里的笑,顿时降了八个key。
「怎么会是因为我,我虽然记不得什么,但我记得妳当天是请了病假,电话还是我打的……喔,怪不得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有生病在床的人还可以这么中气十足的挂我电话,怪不得,怪不得!」
这死老头,就只会在口头上占她便宜,死性十年不改。
「你……」她大大地喝了一口水,掩饰心中的惶乱,再这样「忆当年」下去,肯定又要爆出更多内幕。好歹她还是个云英末嫁的资深美少女,她有必要维护一下过期的矜持。
「要走了?」总是这样,被他猜中内心事。「不多聊会儿吗?我们师徒好不容易相认。」
相认个头啦!她在心底啐了一口。「我还有事,要聊,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的也是,刚才听江漓说妳好象要开店,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地方、找设计师、找人啦……哇!妳可有得忙的。不耽搁妳宝贵时间,这样吧,我先走了,妳快去忙妳的。」说完他取走桌上帐单,真的转身离开。
看他离去,她恍如大梦初醒。江瀞,妳这个笨蛋加白痴,瞎兜了一晚上,竟然忘了这堆事的真正起源及最终目的。她诅咒着并从座位上弹起,一路懊恼的追到门外。
赫威风在车里看着仓皇的人闪出门外,蹬蹬地来回几趟,极度气恼的又踱回门内,他笑了起来。江瀞啊!这个如旭日的女子啊,这一回,说什么他都再也放不开她了。
这是赫凛凛第三次见到她。
老哥的学生--江瀞。
「怎么又是妳?」片段回忆的业主眼尖的认出就着大石而坐,支手托腮的江瀞。
「不好意思,我今天是来找人的。」江瀞扬起脸,好大的太阳,晒得她都快成人干了。这都得怪那死赫威风,没事出来瞎搅和,害得她根本没问到半丁点有关「凛」的风吹草动不说,还眼睁睁的让唯一的线索闪掉,不得已,她只得来个守株待兔。天垂怜见,在等第二天后果然被她给逮到了。
「妳是来找我的吧?」兔子开口……喔,是赫凛凛开口。
「嗯。」她依然托着腮,看了看胡小姐。「方便吗?」
赫凛凛不知她老哥哪来的神通广大,料准她会再次出现在此地,不过她倒是挺确定一件事,自从她老哥遇到她这个「得意门生」以来,整个人忽地有朝气的感觉。
尤其是每回提起,嘴角就有藏不住的春风。
赫凛凛轻轻地摇了摇头。「关于江小姐的问题,敝公司已做好内部协商,将由专人为江小姐服务,请放心。」
真的假的,江瀞对于太容易获得的东西,总持三分质疑,尤其还是她绞尽脑汁、处心积虑,甚至花了不少时间的重大计画,在这种完全不用说明来意,就已得到对方答复的结果,实在吊诡。
「说曹操曹操到,江小姐,您的『专人』到了。」赫凛凛的视线越过她的肩,朝后方某一定点微笑。「喏,你的项目,交给你喽。」
江瀞闻言跟着回头,什么跟什么嘛?!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盯着眼前的「专人」。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专人」绝对是以不正当手段才获得这个工作。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是跟着他学「企管」而非「盖房子」。这讨厌的赫老师,什么时候开始转行了,她不管;他的功力是否到家,她也不在乎,因为她压根都不想和他谈任何任何的case。包括十年前的那桩「Case」。
赫威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从那天在PUB碰面后,那始终在他心底不曾真正离去的感情就这么排山倒海翻涌而来。
曾经以为离开熟悉的国度,就能完全舍弃过去种种的想法,促使他这些年来集中专注力在经营学业上。修完建筑硕士的第一年,坚持从基本做起的赫氏兄妹,在纽约的某家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担任绘图员。进而参与设计的工作。赫威风天生有搞设计创作的细胞,作品呈多样风貌,不论是以东方基调的红为主轴,或是禅意甚远的竹为素材,还是冷光视觉系的前卫……在威风.赫的设计史里统统见得到。天分与努力的相辅相成让他窜升得很快,短短一年,他已经是首席设计师之一了。
那是名与利蜂拥而来的一年,他的作品屡屡在国际大展中崭露头角,雪片般飞舞的case几乎快榨干他的体力,他没有余力去做工作以外的事,也没有心绪去想设计以外的事,除了她。
数不清多少个夜晚,当他筋疲力尽的回到公寓,他的妹妹早已入睡,寂静的屋里,让即使只有五烛光的壁灯都显得刺眼。他没敢去开灯,担心孤独会倾机蔓延他的全身、四肢,抽痛他任何一根神经。于是,他习惯了黑。在江瀞从他生命中消失轨迹的那一时、那一秒起。
而现在,他倚赖的发光体正在接受自然的「烤」验。他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大半的阳光,她呢,则猛盯着地上的阴影,整个人传达着一种讯息--倔强。
不忍见她继续在大太阳底下曝晒,他蹲下身子,钻看她晒得红扑扑的双颊,宠溺的说:「记得提醒我,在这里种棵树。」室内设计的工作也包括户外的景观设计。
她抬起脸,没好气的说:「夏天乘凉,秋日赏月,是吗?老套了。」
他笑了起来,为她的稚气、为她的任性、为她曾记得他说过的话。
「念念不忘嘛,」他伸手拉拉她的鸭舌帽。「不过妳放心,『凛』的东西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谁念念不忘啊,我只是……咦?对了,你离开学校后,那,那座小花园……」她这杞人忧天不觉得忧天忧的有些晚了吗?
「任它荒凉喽。」
「啊?!那不是很可惜吗?辛辛苦苦栽种的,我记得好象有棵柠檬树吧,都要结果了呢。」就怪他们一直处在「交恶」状况,不然她倒挺乐意接收那座空中小花园。
「无所谓,反正再怎么辛苦,结出来的果还不是一样是酸的。」他意有所指的说。
「废话,你听过有柠檬是甜的吗?」她没听出来他的涩言苦语,倒是感觉出自己的口干舌燥。她记得这附近有家超商。「我要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忘情水。」
她嗔了他一眼,准备去问另外两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不知在何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