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咱们走?’陈小韬皱起眉头。
‘唔!’她含糊应了一声,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小浣!’
‘要走也必须晚个几天,徐庄的事你忘了吗?搞得松吟和晓恩,还有你和霁莲鸡飞狗跳的,太多巧合撞在一起,会令人起疑的。’
‘这我倒忘了。’
她睁开眼,灿然一笑。‘你不是忘,你是不在乎,反正这是咱们卜家寨讨的最后一笔帐,以后江湖上只有卜家牧场,再也不会有卜家寨这个名字了。’
陈小韬摇头失笑,揉乱她前额一层薄薄的浏海。
‘二当家的,都准备好了!’一名汉子虽疲累,却掩不住喜悦。
她抬头看看西偏的太阳,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
傻瓜,难过什么呢?顶多再捱三两个月,等官家风声一息,她就可以溜之大吉了,提起精神,她笑得欢畅愉悦。
‘浣丫头,好像出事了,你那贴身丫鬟正领着一票人在找你!’又一名汉子急急跑过来。
侯浣浣月眉一挑,她不是早跟王爷讲好了,在黎轩小筑,除了王爷和阿娘,谁都不许来打扰吗?还会有什么大事吗?难道又是狄无尘?
想到那从没跟人妥协过的胡子脸,她的心无端地抽紧。
真是的,那家伙成天只会惹她生气,她干嘛还这样记挂他?
‘二当家的,我去看看!’她立刻移动了脚步。
陈小韬点点头,望着她朝假山后那条通往黎轩小筑的隐密地道走去。
第六章
暂寄住在官衙里的狄无尘和冯即安早收妥一切,但是武天豪仍无七采石的消息传来。狄无尘盘算着,辞别王爷后,他和冯即安便出发去找武天豪。
但一道突来的圣旨,让他整个计划全部打断。
尤其在跪听完圣旨的内容后,狄无尘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呆若木鸡!
但一旁的冯即安可不作如此想,他认为老大哥简直是鸿——下!狗运当头!白白从天上飞来这等好事,普通人都要欢喜得上天,八成这消息唬得狄无尘高兴到极点了,将军耶!这官儿也不算小了,虽然是为个女人受封,但仔细一想,对男人来说,这没什么好怨的嘛!
说实话,早在狄无尘那一剑义无反顾地砍下严正的脑袋后,他对这种结局,根本就是乐观地预期着。
‘老大,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他拍拍狄无尘,笑得好像自己才是被赏的那个人。
等杨公公后脚跟一踏出门,冯即安见狄无尘还在发傻,不满地捶了捶他的肩。
‘拜托!老大。在兄弟面前,你就别装了,高兴就笑出来吧!兄弟不会介意的。
论美貌,清黎郡主不知胜过朱乐姿几倍;论个性,朱清黎也许凶了点,但她说话可有意思,你就别不知足啦!’
他是不用装了,但却非常、非常地介意,一等到理智飞进狄无尘的脑海,加上杨公公的身影在门口清失,他飞快旋身转头,一拳把正在猛拍他肩膀,还笑容频频的冯即安打得老远。
然后,狄无尘再次展开手里仍捏得死紧的圣旨,想到方才摆出那一脸的驴样,只为——谢恩!他居然还谢恩!谢谢这将会杀掉他的恩!
他妈的!这次不但全毁了,他还狠狠赏了自个儿一大耳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那个倒楣的男人!
撞上墙的冯即安抚了一下头,确定自己还活着,再捏捏下颚,幸好也没碎!他叹了口气,不怪狄无尘的暴力行为,怪就怪在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退步了。
老天!这是他跟狄无尘共事三年以来,最不可思议的—天,因为他没见过狄无尘气成这德性!
以前的绿脸根本不算什么,这回不但带绿,还慢慢涨成了猪肝色。但这结果到底是件好事,不是吗?冯即安搔搔头。唉!最活该可怜的就是他,这拳挨得简直冤枉透顶,他委屈地想。
本来就是这样嘛!严正的人头可是狄无尘自个儿要去砍的,那些狗屁清白之类的鬼话也不是他教狄无尘说的呀!要说狄无尘对朱清黎没半点心思,他敢挖了自个儿眼珠子给人当暗器打!
‘出去!我要静一静!’狄无尘气得连嗓子都哑了。
冯即安这次什么话都没吭一声,飞也似的‘逃’出去。
一等门拉上的声音响起,狄无尘叉着腰,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来回走动,边走还边展开圣旨猛瞧——白纸黑字,还是皇上御笔亲书。
不!他不敢相信,狄无尘捧着疼痛无比的头,想不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向不爱居功讨劳,但自认这些年来也是战战兢兢、忠心耿耿地替朝廷做事。但九王爷居然这么对他,连那个昏庸的小皇帚居然也管起这档事来,为了什么狗屁面子,颁了圣旨下来,把那个泼辣的朱清黎‘赐婚’给他?
‘赐’耶!他还得一脸若无其事地谢万岁,谢谢天又谢谢地!谢谢皇上又谢谢公公!
他根本不稀罕受封为什么武德将军,这种不实际的东西,不要也罢!
但厄运不仅于此,皇上还要他保护那泼妇的安全!
有没有搞错!有那堆金钗银簪的存在,他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一方!
朱清黎!他颓力地叹了口气,想到日后要跟动不动就手来脚去兼满口粗话的女人一道生活,狄无尘愈想愈胆寒,他呻吟了一下,九王爷难道不知这样——他会死得更快!
教他怎么去面对那女人呢?他还嘲笑她说哪个男人娶到她,算他倒楣!
门外为他贺喜的鞭炮轰得震天价响,他气得奔进马厩,正想骑马出城,却在上马的时候,一方沾了血迹的绣帕自他衣袖滑出来,没等落地,就被他接起来。
被迫接受这桩姻缘的怨恨忽然沉淀了,狄无尘蓦然想起朱清黎舍身相救的那一幕,心头升起暖意……
这绣帕,他一直揣在怀里没离身过,为了是他心里那分厘不清的牵绊。
在王府外告别她时、在山洞里抱着她时,该死!他恨恨地想,那种不确定的感情总是包围着他!
偏偏这种感觉一点道理都没有!
* * *
跪接圣旨的另一头,同样闹得乱七八糟。
‘钦此,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府大厅里的人全都跪下来齐喊。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快得让人无法思考!
从走进王府至今,侯浣浣从没这么痛快过!
她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挣开兰岚和小雁,然后飞快地撩起绣裙,一脚踢翻了自念完圣旨后便笑得像龟公的老太监,再抢过九王爷手中那面黄色破布,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愚蠢可笑得圣旨给撕得稀巴烂。
众人目瞪口呆,之后,兰岚一翻白眼,抢先昏倒在地;九王爷瞪着她,琅跄地抢过一旁的侍女的扇子,开始猛扇自额上流下的冷汗;李仁则跪下来,轻喃着膜拜上苍;那老太监的嘴则张得大大的,下巴仿佛严重脱臼得无法再合拢;其他下女则哭得脸上花成一团,有几个还不忘解下腰带想要抛上横梁,先图个自尽,好避免遭受到株连九族的罪刑迫害……
但是!以上这些画面全都只是侯浣浣的想像。如果不是动作太慢,让她娘和小雁那干人马有机可趁,齐力把她压得死紧,连嘴都给捂住呼不出口,侯浣浣一定老早就冲出去,就依着她所想的那样,一脚踢翻那老龟公,不,是老太监!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愚蠢的圣旨给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