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牡丹饮尽杯中酒,豁达的笑声清脆婉转。“我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明媒正娶的和我在一起,当初我要是在意这些,也不会这么帮他了。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冯即安仍是摇头,这回却笑起来,捧起一碗茶与她对干。“还说我呢,你比我傻得多。”
☆ ☆ ☆
看见冯即安坐在当街茶楼里和个覆着帷帽的女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约温喜绫一块出来逛街的梁红豆呆立在街上,脑袋一片空白。
这一次,花牡丹侧身对着她,那令男人喷鼻血的曲线更是让她在视觉上大受打击。
托着一帕子热汤包,温喜绫不明所以的跟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下子便了然于心。
“那个就是让冯即安失约的女人哪。”温喜绫咕哝。
梁红豆没有说话,此时此景,她也不知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喂……”温喜绫蹭蹭她。“你傻了不成?倒是说句话呀。”
想着琼玉昨夜千吩咐万交代要她对冯即安温柔斯文——什么做女人要有气度、风度、深度,男人才会服贴等等之类的话,梁红豆深呼吸,一口气憋得胃隐隐作疼。
死瞪着眼前那对男女,忽地,她抢过温喜绫手里一个汤包,直往嘴里塞,一碰唇,却烫得她忙不迭护着嘴直在原地跺脚。
“干什么呀,你要烫死我呀!”梁红豆低吼。
“我可没叫你吃。”莫名其妙被吃掉一个汤包,还没头没脑挨了骂,温喜绫口气也坏了。“我要是你,才没这么虐待自己呢。”
说话间,温喜绫嘴里又小心翼翼塞进一个热呼呼的汤包,含糊不清的说:“要是真喜欢,就想尽办法把他抢过来嘛。”
“你不懂啦!”她背过身,恼怒的说。
“我当然不懂,”温喜绫满足的拍拍饱足的肚子。“人生每天张罗吃、喝、拉、撒、睡这些事情就够忙的了,至于男女情爱,全是无聊事,笨蛋才去NB467这浑水。”
梁红豆叉着腰,啼笑皆非的瞪着她。“你这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说这么一大堆。”
见她恼了又吼人,温喜绫吐吐舌头。“这是我家老头说的,可不干我的事。不过呀,你不觉得这话说得真有那么点儿道理吗?像我这样,有吃、有喝,无聊时有人跟我说说话,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开心就够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你呀你,”她无可奈何的横了温喜绫一眼。“不晓得怎么跟你讲。”
“嗳,他们要走了。”温喜绫喊道。“要不要跟上去?”
“跟上去干啥?看他们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梁红豆一撇嘴,扭身朝反方向便走。
看看越走越远的冯即安,温喜绫咽下汤包,急忙又跟梁红豆走了。
第七章
憋了一肚子的气,梁红豆跟着温喜绫游了半天的湖。原想着散散心,心情会好一些,哪晓得才到湖上,牛毛细雨便飘个没完。不吭声的坐在乌蓬内发呆,她越坐越烦闷,连温喜绫都不太敢和她说话。
穿过两座拱桥,等阜雨楼附属的菜园子一过,便是泊船的码头了。乌蓬外披着蓑衣摇桨的温喜绫翘首望望,突然开口了:
“一会儿你上岸去,我不停船了。”
梁红豆探出蓬外,小雨洒得她一头一脸。
“停个船你也吝啬。”
“不是吝啬,是……”温喜绫拨去发稍上的雨水,转头对她吐舌。
“那个八字跟你对冲的家伙又来了,”
梁红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站起身,暮色迷离中,竟然真的瞧见冯即安站在菜园里,正负着手,和两位大婶谈话,状似愉快。
“嗳,你和他还真是冤家呢。”温喜绫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什么叫冤家,不知道就别乱说!”她气恼的瞪温喜绫一眼。“是时间到了,这无赖肚子饿,回来吃饭。”
温喜绫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难怪,我才奇怪着,怎么他只有在餐桌上才见得着,我原以为他是特别捧你江南第一楼的场子,原来,他是吃白食的。既然这样,他那天干嘛不赴约?”
话没说完,梁红豆的拳头已经重重捶在温喜绫的头顶上。
“干什么!”温喜绫痛呼,手忙脚乱的抓住差点摔落河面的木桨。
梁红豆丢给她一个白眼,脸色臭得可以。“谁准你说他吃白食了?”
“你明明就讨厌他的,让我说他一下坏话会死掉呀!”稳好船,温喜绫终于发火了。好心好意陪她一个下午,哪晓得才一句话,翻脸和翻书似的,怎不教人气绝。
“就是会死掉!怎么样?!”也不管自己大了温喜绫七、八岁,梁红豆叉着腰便大声起来。
“你不高兴,我偏要说。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没钱偏又爱窝窖子气你,我佟哥哥就不知比他好几倍!你嫁我佟哥哥,总比那痞子强!”
“你再说你再说!”梁红豆跳起来一阵跺脚,那管两人可能会因此翻船;她就是不愿承认温喜绫所说的一切。虽然那该死的冯即安的表现就是那样没出息,可是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声不好。
不错,冯即安对她没意思,她也讨厌他,但那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因此而轻视他。
梁红豆足尖轻蹬,蛮腰一扭,身子已翻上了码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你你你!莫名其妙!咱们切八段!”莫名其妙挨了打,架没吵完,她倒好,竟走人了事,温喜绫气急败坏的撑船走了。
☆ ☆ ☆
不过两个时辰,冯即安已经将园内所有的蔬菜种类、习性及做法全弄清楚了。教他的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聪明本事。
“你真行呀,冯少爷,”大婶竖起拇指。“那些男人老觉得这是女人家的事,没兴趣学。天晓得,这里头的学问才大着呢,要不是有咱们张罗,他们肯定饿肚子。”
“哪儿的话,”他笑呵呵的。“我也是到这儿之后,才发现作菜比练武有意思多了。”
“是吗?”那大婶掩着嘴笑了。“姑奶奶要听到你这么说,肯定很开心。”
“是吗?”冯即安皱眉。她会开心吗?她不会又拿东西丢他吧?
“姑奶奶回来了。”另一位大婶扬声喊,冯即安回头,看见梁红豆和几个正料理食物的女眷说着话。
“江婶,劳你帮忙采一捆荷叶来,今晚包厢有客人指定‘荷叶蒸粉’上菜。”梁红豆冷着声音说道。
“好的,姑奶奶。”冯即安身边的大婶忙收起笑,拉开菜园栅门走了。
见他踩着两脚泥泞走过来,梁红豆板起脸孔,蹲下来检视盆子里洗净的青菜。
冯即安凑上前去,笑吟吟跟她打招呼,接着又讲起几件过去浪迹江湖发生的趣事,但无论他怎么说笑逗弄,梁红豆只像个闷葫芦;反而是一旁的几个寡妇们,平日深居简出,自然是没听过这么有趣的事,一个个掩着嘴,全都笑得东倒西歪。
“姑奶奶,你也说句话吧。”一位离梁红豆最近的大婶笑咯咯的唤她。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么一点儿难听的笑话也笑成这样,真没体统!梁红豆竟忍着没把这话骂出来,只是瞪她一眼,把菜抱起来,越过冯即安走回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收了笑。
“冯公子,依老身看,这会儿你还是别理姑奶奶的好,”一位大婶陪笑说。“她不开心就是这样,谁哄都没有用,但你别误会,她人真的很好,没什么恶意的。”
坐上梁红豆方才坐的板凳,冯即安笑呵呵的摇摇头。“她是我妹子,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计较呢?”
“那就是了。”那位大婶放心的笑了笑。“这些年姑奶奶一个人当家,心里有什么委屈不痛快,除了琼玉姑娘,也找不着人诉苦,咱们婆子们呆头呆脑的,自然是不懂她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