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没睡饱不成,火气这么大?”冯即安拍拍衣衫,苦笑问道。
“我告诉她,你帮了阜雨楼一个大忙,我以为她会来谢谢你,没想到……没想到……”一时间杨琼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皱起眉头,掩不住满脸的困惑。“我原以为红豆儿见到你会很开心的。”
“开心?别傻了。”温喜绫摇头。“打昨儿个冯少侠没赴宴,她脸色就没好过。”
“赴什么宴?”冯即安一脸无辜的问。
在这一问一答中,刘文约略明白事情原由,叹口气,他支开温喜绫等人,要单独跟冯即安一谈。
“丫头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停止拍打身上的面粉,冯即安眯着眼觑了他好一会儿。“你想问什么?”
“她会这么生气,是因为醋喝太多了。”刘文搓搓下额,叹了口气。
知道,他当然知道,就算刚开始不知道,也被她动不动的明示暗示给逼懂了。冯即安苦笑,要不是也因为心里太明白,他何必彻头彻尾的装傻,跟她嬉闹这么久。
冯即安捡起地上的刀子,掉在地上的刻花芜菁,也大半全毁了。
“可惜呀可惜,就要成功了呢。”
刘文冷眼觑他,弄不懂他一个堂堂男子正经事不做,竟只在小蔬果上花尽心思。
“小韬带她进牧场时,大概是怕生,她乖巧听话,脾气更是顺得没话说。不知怎的,跟着刘寡妇到了苏州,个性却越养越倔;可是无论如何,她总是听话的,独独就亲事这一样,她偏偏顽固得没得商量,后来我才晓得为什么。”
“为什么?”刘文的眼神盯得他极不自在,冯即安清清喉咙,背过身去收拾桌上的工具。
“为什么?!”刘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昏了不成,居然反过来问我为什么?”
“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当然不晓得为什么。”
“那丫头喜欢你。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你,连我这个糟老头都看得出来。”见他执迷不悟,刘文真想揪着他耳朵大吼,再掏出剑,逼这对气煞他的儿女拜堂算了。
“怎么可能。”早知她对自己有意,却没想过时间竟是这么长,冯即安的心不禁一震,有些酸楚,亦有些欢喜,滋味像厨房里的调味料,酸甜苦辣全掺在一块儿。但表面上,他却皱起眉头,装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也看到了,红豆儿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就连土豆也看得出来,她恨我恨得要命。”
刘文闭上眼睛,喃喃念了几句粗话,才叹了口气。“她念你想你等你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见了你,你却搞七捻三的,她能不气吗?”
“我哪搞七捻三的!”冯即安冤枉的喊起来。“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才是吧?”
“承认吧,你要对她没半点意思,怎么会由得她成日对你吵吵闹闹。”
“不承认。”冯即安大摇其头。眼前不是时候,在他单身的心理建设没弄好前,这个头说什么也不能点。
“她跟着我,不一定会幸福。”冯即安咕哝一声。“我自个儿的脾气我太了解,红豆儿爱吃醋又吃得比别人凶,你这个当爹的都看不过去,何况是我。”
“你都这么说了,足见你是个明白人。红豆儿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就是气你和那个花牡丹不干不净的,你当面跟她说清楚后,一切就好了,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至于你的脾气,婚后收收心,哪个男人没放浪过?”
“我没跟花牡丹不干不净的,”冯即安皱眉头。天!方才不小心,他竟把真话说溜了嘴,真是糟糕。
“刘老爹,有的事我不想……”
“我不听那些,只要你说清楚,你对红豆儿到底是什么心?”
“我没存什么心。”他哀号。这是什么对话?大家都在逼婚吗?“我当她是妹子,你们这么推,也不怕咱们两人见面尴尬。”
见冯即安已经走远了,刘文苦恼的搔搔头。红豆儿太顽固,偏偏这个冯即安又是个死脑筋,看来这桩婚姻要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还是得想个法子逼逼他才行,要不然再这么慢吞吞的耗着,只怕他头发都白了,也等不出半个孙来。
☆ ☆ ☆
“姑娘,你要的花生。”店小二把一盘炸得又脆又酥的花生和几样小菜摆上桌,目光仍流连在这位覆着面纱的女人。面纱后的花牡丹点点头,摆摆手要他下去。
“吃吧,这可都是你爱吃的。”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恍若未闻,两道眉毛揪得死紧,显然烦恼之至。
花牡丹冷眼旁观,自盘里掇了些花生米,置于手心合掌搓揉,再轻轻展开,炸花生薄脆的外壳纷纷脱落,散着淡淡的香味。
听到一声长吁,才转头,她又闻到一声短叹。
“真如你所预料的,那古承休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这里每一座可疑的酒楼妓院也都布了眼线,我弄不懂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她把一手的花生递给了冯即安。
“我从来不为男人烦恼。”说罢,他眉头皱得更紧。
“不为男人,那自然是为女人了,”花牡丹掩住唇,咯咯笑声藏在袖子后。“怎么?是你那位小妹子?”
冯即安没吭声,托着脸颊不说话。
“依女人对女人的了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就只等你表白心迹,便可成就一桩良缘。”
表白心迹?天知道他目前最最不想做的就是这件事,冯即安哀怨的叹了一声。但情势似乎由不得他,全世界的好事之徒都等着他发表爱的宣言。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模样全落入花牡丹眼里,她低头又从盘里挑了颗花生,笑吟吟的递给他。“有这么痛苦吗?冯少侠,喏,叫了盘你最爱吃的花生,你却没吃过半颗。”
冯即安摇摇头。“这花生豆儿少了一点儿葱香,我不吃。”
“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这么刁了?”花牡丹惊异的望着他。
事实的确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住在阜雨楼,吃好的住好的不说。就连床铺也是梁红豆特别帮他弄得又暖又香,阜雨楼的借宿费是不是贵在这儿,他无从比较起;要不是她老对他又打又骂,又凶又瞪眼的,他几乎会怀疑这是她故意布下的温柔陷阱,要诱他陷入盘丝洞,一生自在逍遥全部沦陷。
“喔,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位寡妇妹妹,是不是?”见他不吭声,花牡丹又调侃道。
“别口口声声把我跟她凑一对儿。”冯即安苦恼又厌烦的说。“我没说要娶她,你们倒全都当成数儿。”
“原来,还不只有我‘口口声声’要把你和她凑成对儿呀。”花牡丹打趣的开口。
“别闹了,”他叹了一声。“一等这件事办完,我就离开这儿,到时候谁都留不住我。”
听闻此言,花牡丹不得不对他的固执无奈一笑。
“你真不是普通的固执。”
他不愿再继续这话题。“张大人那儿都说好了吗?”
花牡丹收了笑,点点头。“你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这个问题,你每见我必问一次,不觉得烦?”按照往常惯例,冯即安仍是一阵摇头。
“冯即安。”花牡丹皱眉,随即轻声叹息,苦笑的声音有些轻颤。“也罢,你不会了解的。”
冯即安挑眉望着她,不禁摇摇头。“以你的聪明才智,却独独在情字上想不开,是不是傻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