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逞强,”刘文捋捋胡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真该闪到你的舌头,才得安静个一时半刻。”
“楼烧了已经够闷了,你还这样骂人。”梁红豆一脸懊恼。
“别难过了,至少咱们尽力了。唉,烧得一点儿都不剩,该是被人纵火了。”
“纵火?!”梁红豆这回身子弹得更高。“谁会干这种事?哪个浑帐敢做这种事!”
“那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刘文恼火的瞪着她。“这么冲动干什么?”
“不用猜了。”她捏住拳头,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最好的解释。”
“红豆丫头,听干爹一句劝,阿磊和琼玉丫头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也该定下心了,阜雨楼交给他们两人。”他脸色越来越严肃。“看看昨晚,哪个人像你这么疯狂,为了几只值不了几个钱的破锅破碗,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要不是冯即安冲上去抱住你,你呀你……”刘文说着说着,狠狠戮了她额头两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跟绿蔻儿说去!”
“哎哟!”她护住额头。“别这么戳人,很疼的。”
“你也知道疼吗?要知道疼,干爹心更疼,喏,这回伤好了,就跟我回牧场去。”
“不要。”
“红豆儿。”
父女两人怒视半晌。
“难不成你对冯即安还不死心?”
一提到冯即安,梁红豆呆了呆;昨夜最后的一个记忆,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靠在那男人的背上睡着了。
那么……也是他送她回来的?梁红豆咬着唇,靠着床边玩着帐幔的铜勾,脸色泛红起来,有些着恼自己这么不济事,竟一路睡过了难得和他这么靠近的时候。
但那有什么用,心里一个声音泼出冷水。他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他待她只像个妹妹。
梁红豆松开铜勾,长吁了口气,沮丧的瞪着天花板。
“红豆儿。”刘文推推她。“干爹问你是不是对冯即安还不死心。”
“没有的事!”她回神恼怒的大喊。“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心血在这儿,你要我说放就放,我办不到!”
见她白日里发起呆来,显然是不肯跟自己说下去了,刘文一时拗不过她,竟无话可说,只气冲冲的走了。
☆ ☆ ☆
晌午用饭时间一过,阜雨楼后的码头难得一时半刻显得如此寂寥,人声散得干干净净。冯即安自门外进来。到阜雨楼之后,他一直都是走陆路办事,几乎没到厨房外的码头来。和柜台后的土豆打了招呼,他信步走到厨房去。
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灶上的汤仍散着残余的香味,灶里的炉火大半都熄了,阳光映过天窗,亮晃晃的温度教人出了一身汗。
平日帮忙的几位大婶早早小歇去了。
“都过了晌午,这儿还这么热。”冯即安皱眉,喃喃说道。走出厨房,码头湿漉漉的,已被洗刷过,湖水悠悠的流经码头下方的河道,几许凉风,不落痕迹的扫过冯即安的脸颊;不同厨房的湿热,这里虽无遮蔽,却清凉透光。
他四顾张望,看见梁红豆坐在菜园栅门角落,地上一个浅浅的木盆和大碗公,头顶一片方方正正丝瓜棚架子,垂着黄花卷藤垂下,落下一大块阴影,正好罩着她整个人。
“红豆儿。”
女孩置若罔闻,一张脸垂得低低的。
他又唤了一声,走过去想要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划下最后一刀,手上的萝卜总算有点儿白兔跳跃的形状了,梁红豆松了口气。抬头,一见到他,手里的小刀一松,咚一声掉进木盆里。
“你哪来的衣服?”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从那一晚后,他们不约而同、有意无意地避着对方;梁红豆就连平日冯即安吃的饭菜,也是特意命人送到他房里,好似下了决心,不再对他生情。
梁红豆瞪着他的衣裳,被那身打扮惊呆了。
抛却以往宽宽松松的长袍,他身上罩着阜雨搂伙计的专属制服——一套浅蓝色的短衫及深蓝束腰,看起来更显高挑精神。
冯即安摸摸身上这套阜雨楼伙计的制服,有些喜孜孜的。“好看吗?杨姑娘给我的。”
“你你你……你又不是伙计,穿这衣服做什么?!”她跳过去,上下其手,心头没别的念头,只想剥掉他这套衣服。
“胡闹胡闹,万一客人见了你,要你抹地倒水,你怎么办?简直就是自毁身价!”
“嗳。”他变了脸,拉紧衣服急急躲开她。方才胸口给她突然这么一抹,心里居然小鹿乱撞,冯即安暗骂自己不济事,却又板着脸孔瞪她。“少迂腐了,一套衣服就能自毁身价,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分,不过好玩罢了。”
“什么好玩,脱掉!”她被他的谬论气得一塌糊涂。“哪有人甘心当奴才的。”
听到这话,下一秒,冯即安的脸对上她的眼,梁红豆惊喘,要不是她心脏强而有力,准被吓死!
完蛋了!只要他一出现,她的目光又失控了,刻意避开他这些日子,她居然还是没半点防御能力。
“我看起来像奴才吗?”
“不……不像。”他这么挺拔,看人的眼光又这么有侵略性,说像奴才才奇怪呢。梁红豆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那就好啦,那些都是别人说的嘛,别去理会便是了。嗳,你脸上都是汗。”他清脆的弹指,忍着想替她拭汗的冲动,表面却笑嘻嘻背过身去。
“是吗?”她呆愣愣的看着他喃想着:怪不得自己这么烦躁呢。
“你不擦擦吗?”见她如此,冯即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实说,他还真怕面对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呢。
“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做雕花。”
她猛然回神,再提刀的手有些发颤。该死!又瞧他瞧入神了,这样下去怎么好。
“是吗?让我瞧瞧。”他眼神一亮。
她没精打采的把刀和手上刻了一半的萝卜递给他。
冯即安端详着那近似成形的白兔,提起刀子,左晃右划,却不知怎么下手。突然,他呵呵笑起来。“很好玩嗳,你可不可以教我?”
“嘎?”他的要求又吓了她一大跳。这个冯即安,除了吃饭睡觉,三个月来从没在楼里瞧过他,今天难得见到他,偏偏说起话来疯疯癫癫。这人到底怎么搞的?
“男人进厨房很奇怪吗?你干嘛这么瞧我?”
“没这种事,光是这儿,十座酒楼就有九座酒楼的厨子是男人。”她清清喉咙,稳住自己的声音。
“这不就是了。嗯,这玩意儿很有意思。”他兴冲冲的拉着一旁的板凳坐下,开始研究怎么动刀。
“呃……”她不感兴趣的盯着兔雕,只觉得他的言行荒谬无比。
“让我来让我来!”冯即安抬起头一阵笑。真是的,白待了三个月,竟没发现这么有趣的玩意儿。
不知为何,看到他专注的研究着,梁红豆的心情挺怪异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他像是阜雨楼里跟她一块儿打拼的伙伴。
那样,不是很好吗?她心里一个声音道。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冯即安会像这样留在你身边吗?
那是不可能的,大白天她发了疯才会幻想过头。这家伙根本对自己没感觉。
“别弄了。”她夺下刀,把兔子抢回,自盆里取了两粒瓜子,嵌进兔的脸上,权充眼睛。“人家会笑的。”她怒视他一眼。“看看也就算了。女人家干的活儿,你也兴趣。”